《如果爱下去》陆曼

5、亲戚

　　“小严哥哥请进。”

　　“谢谢。”

　　我和莫李请小严哥哥先了家，他负手站在玄关处稍稍打量我们家中的布局和摆设，听他随口说道：“西墙上的这个大挂钟应该再向左一点，这样的话，整个空间的格局看起来会大为不同。”

　　我和莫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看我们家的一切都特顺眼。我拿出一双崭新的待客用的拖鞋摆在了小严哥哥的脚下。

　　“给您，没人穿过。”

　　“谢谢。”

　　听到说话声，原本正在做饭的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衣服外面还穿着一件围裙。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能不说一声儿就出。。。这位是？”

　　注意到突然出现在家中的陌生的小严哥哥，妈妈自然很是吃惊。我想向妈妈介绍说他就是凝凝姐的男朋友，可是他却主动地做了自我介绍。

　　“慕太太您好，我是严锦瑞，是沈凝姐的朋友。我来给您。。。”

　　我兴奋地抢断了他的话：“不是的！妈，他其实是凝凝姐的男朋友！真的！”

　　妈妈既惊且喜：“哎呀，这个凝丫头啊。。。她怎么也不跟我明说是自己的男朋友要来啊！哎呀，小严，快请进，快请进。你看我这。。。真是不好意思啊，见笑了。”

　　妈妈赶紧解下围裙，然后她十分热情地招呼着不知为何面色变得非常难看的小严哥哥入座沙发。我和莫李懂事地去拿茶杯和茶叶。

　　小严哥哥对妈妈说：“慕太太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在这个时间登门拜访，是我不对。”

　　妈妈抿嘴乐道：“哪里，哪里。你是凝凝的男朋友，我这个亲姑姑怎么能不好好招待？这个时候儿来啊其实正好！闺女，快，快给你小严哥哥沏茶。”

　　我一边向茶壶内倒水一边笑着对莫李低语：“我真的是很好奇他和凝凝姐是怎么一回事。姐弟恋，呵呵。”

　　莫李说：“嗯。我看他也就二十二吧？”

　　“最多二十二。凝凝姐可以嘛！”

　　我笑眯眯地端茶放在了小严哥哥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就和莫李站在沙发的一旁看着他和妈妈叙话。

　　“喝茶，小严，你请喝茶。”

　　“谢谢慕太太。”

　　小严哥哥浅抿一口热茶，他抬眼望我笑问：“你怎么清楚我最爱喝乌龙？”

　　我随口道：“我可不知道啊，就是随便拿了一种。”

　　小严哥哥不再多说，放下茶杯，他忽然用很郑重的语气对妈妈说：“慕太太，有一件要紧事儿我需要先纠正、声明一下。由于某种我不是十分清楚的原因，慕诗和莫李小弟认定我是沈凝姐的男朋友，其实，我真的不是，我是她的同校师弟兼朋友。去年年底我回国之时，她托我给您带了一大批礼物，可是，我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没能脱身，又很不放心让别人给您送来，所以，就拖延到了现在才来登门拜访。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还希望慕太太您能不要介意。”

　　一听他居然不是凝凝姐的男朋友，我和莫李同时惊讶地‘啊’了一声，我试图为自己先前的白痴判断辩解：“妈，他可能只是不好意。。。”

　　妈妈微气：“慕宝诗！你以后千万不能再看那些情情爱爱的电视剧了！早就跟你说看那个对你们这些孩子没好处！我就觉得不太可能呢，真要是她的男朋友，凝凝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跟我说啊！”

　　转过脸，妈妈又和颜悦色地对小严哥哥说：“原来是这样儿啊。那个，小严啊，真不好意思，我们家这闺女被她爸和莫李给宠坏了，她做事说话是有一些。。。呵呵，小严，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麻烦你专门跑一趟来送这些礼物，过意不去的该是我们才对啊。”

　　卸下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小严哥哥无不轻松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在英国的时候啊，沈凝姐对我的帮助不少，帮她跑跑腿儿又算是什么大事儿呢？更何况，慕太太，咱们其实还是亲戚呢。”

　　整整一天，因为和小严哥哥的巧遇、巧合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突然听到了这样一个‘惊天新闻’，我反倒不觉得有任何惊奇，只是安静地听妈妈疑惑问他为何他会是我们家的亲戚。

　　小严哥哥加重语气，他一字一顿道：“慕太太，我的姨母是刘易斯，姨夫是沈卫国。”

　　不过才想了半秒钟，妈妈便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卫国嫂子的娘家外甥啊！哎呀，小严，那咱们还真的是亲戚呢！”

　　莫李皱眉看我，意思是‘谁是沈卫国？’，我接着也皱眉看向妈妈，和莫李是同一个意思。

　　妈妈匆匆向我和莫李解释：“这么说吧，闺女，你姥爷的曾祖和我那个卫国大哥的父亲——沈广庆沈老爷子的曾祖是同一个人，明白吧？而你这位小严哥哥的亲姨儿又是沈家的儿媳妇，你说咱们和他能不是亲戚吗？！”

　　妈妈的解释不能说不详细，可是我的印象里却没有一丁点儿关于那个沈广庆老爷子的印象。

　　“我从没见过沈老爷子啊。”

　　妈妈说：“你那时候还太小，没印象也情有可原。你两岁那年啊，你爸做了个小手术，妈在医院忙着照顾你爸顾不得你，就把你寄养在姥爷家一段时间。你姥爷呢，带着你和凝凝去拜访了一位军界首长，你回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直跟我哭吵说要吃人家家里自栽的大葡萄！”

　　我还是没有任何印象，可妈妈说着说着却是扑哧一乐。

　　“哦，我想起来啦！”妈妈指着小严哥哥道：“小严啊，别看慕诗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可是记得你！”

　　小严哥哥莫名地变得紧张起来，他似担忧般问妈妈：“慕太太您。。。都记得什么？我不记得曾在沈府见过您啊。”

　　妈妈笑说：“是，咱们俩是从没见过面儿。可之前你说你的名是’锦瑞’，我就突然想起来啊，慕诗那年从沈府回来之后，跟我说是个叫’鸡肉’的哥哥好心给她摘葡萄吃，我那时就奇怪啊，谁会是这个’鸡肉哥哥’啊。原来竟是你！她那时候儿刚刚开始学话，不会念你的名儿，就给念成了鸡肉。”

　　听妈妈说完了，小严哥哥不再紧张，轻咳一声，他望着我似笑说：“是么？慕太太，那年夏天啊，我确实曾和慕诗在沈家见过，也一块儿玩过，但是看样子，她现在可是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啊。”

　　这时，莫李也似恍然大悟：“小严哥哥，你有没有一个亲哥哥叫‘严锦添’？我姐姐莫雪就是嫁给了他！”

　　小严哥哥不慌不忙道：“是啊，刚才上楼的时候，我对你们说过我是津门人。而且，四年前他们结婚时，咱们三人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你和慕诗竟都不记得了。”

　　妈妈也对莫李说：“没错儿，莫李，小严他们家就是你姐姐的婆家。”

　　莫李和莫雪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当年因为文/革，莫雪的母亲怕受莫伯伯的连累，于是就和莫伯伯离了婚，后来，莫伯伯娶了李阿姨生下莫李。莫李和莫雪这两个亲姐弟相差了整整十二岁，而且，莫李几乎从没见过莫雪，除了四年前她结婚的时候。当时，我们一家也曾受邀参加了她的婚礼。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回忆，却都不记得自己曾在婚礼上见过小严哥哥。

　　我轻捶自己脑袋：“嗨，除了书本儿上的知识啊，我这个人就是特爱忘事儿！小严哥哥你可别怪我啊。但是没关系，今儿咱们就算是重新认识了。小严哥哥，你好，我是慕诗，这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莫李。嘿嘿。”

　　我不过只是玩笑，然而小严哥哥却郑重其事地向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慕诗，你好，我是严锦瑞，是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亲戚的一个人。”

　　我腼腆地抿唇笑了笑，接着就和小严哥哥握了手。微凉的手掌，干燥，宽大。

　　妈妈笑说：“既然认亲都认完了，小严，如果你等会没事儿的话，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小严哥哥未加推辞，他张口便答应：“很荣幸能在您家里吃晚饭。”

　　“哎呀，你这孩子的嘴真是甜，”妈妈很不好意思的笑了，“呵呵，我手艺很是一般，都是家常便饭，家常便饭而已。你们先在客厅里坐着聊天儿，咱们再二十分钟就能开饭了。”

　　小严哥哥礼貌道：“真是辛苦您了。”

　　他冲妈妈鞠躬，我和莫李看着他的举动却乐弯了腰，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笑的乐不可支。

　　小严哥哥皱眉看向我们：“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懂吗？慕诗，莫李，别靠在一起！”

　　因为他莫名的严肃表情和语气，我和莫李都愣住了，片刻过后又是笑个不停。

　　莫李说：“小严哥哥，我和慕诗哪有靠在一起啊？你看看，我们俩之间可有五公分的距离呢。”

　　我也帮腔：“就是啊小严哥哥，您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怎么思想却那么封建呢？我妈都不会说什么的。”

　　大概是觉得我们没礼貌，小严哥哥好像是生气了，他抱起双臂，重重叹着气将自己的重量投向沙发靠背，他表情十分凝重，似有满腹心事。

　　莫李想了想，试探问他：“小严哥哥，你是当老师的吧？是不是在学校主管学生思想教育的？”

　　小严哥哥停止了叹气，静了一秒钟，然后他咧嘴笑了，上排牙齿白亮且齐整。

　　“说的不错，我就是个老师。”

　　知道他肯定不是我们实验中学的老师，我和莫李好奇问他：“那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啊？”

　　小严哥哥冲我们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他既是不肯回答，我们也并不太感兴趣，就没有继续追问。我最为好奇地其实是自己幼年和他在沈府里相遇的事情。

　　“小严哥哥，你真的给我摘过葡萄吃？”

　　他笑意浓浓：“真的啊。沈家的葡萄特甜，你特爱吃，不停地要，我给你摘了好多呢，都没时间给自己摘一个吃。”

　　我觉得哪里不对，问他：“不对啊，既然你自己没吃，又怎么会知道他家的葡萄甜呢？”

　　他眨眨眼睛，笑意更浓：“等你和你姥爷告辞之后我才有空儿自己摘下来吃，他家的葡萄确实很甜、很美味，让我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