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下去》陆曼

4、姐夫驾到

　　“妈，我和莫李回来了！”

　　闻声，妈妈拿着一块半脏抹布从两个卧房之间的书房走了出来。我和莫李站在玄关处换拖鞋，放下抹布，妈妈稍一使劲，将小箱子们提到客厅的茶几旁放下。

　　“嚇，你们出去一趟就买了这么多的书啊？！”

　　莫李说：“您不知道，我们这不算多！语文老师要求的是读三十本儿呢！我跟慕诗一合计啊，其实我们俩根本就不用买两份儿，混着用就行呗！”

　　妈妈拿起抹布，笑说：“莫李就是聪明！好，多读书绝对没坏处，知识就是力量嘛。莫李，慕诗，我正收拾书房，菜什么的都在厨房，我还没洗呢，你们俩就快去给我帮忙吧。”

　　莫李夸张地冲着妈妈作了一个揖：“小生遵命！”

　　说罢，莫李麻溜地跑进了厨房，我才坐在沙发上拿了遥控器，妈妈一板脸，道：“闺女，你也快去啊！别想犯懒！我盯着你呢！”

　　我故作可怜：“得嘞，我这就去还不成吗？刚在外面儿都快晒死了，没曾想，回来连口气儿都歇。。。唉，我和莫李简直就像遭人虐待的小童工！”

　　我妈根本就不吃这套，还一本正经地跟我讲理：“童工？你们可没法儿和人家童工比苦！人家童工那可是一年到头儿都吃不到什么好饭！我比万恶的剥削者可是好了不止万倍！甭废话啊，快去。”

　　“欸，我的亲妈，小女子遵命！”

　　莫李正跟一盆挥动着大钳不停吐泡泡的大螃蟹互瞪，实在看不惯它们的嚣张跋扈，他大手一挥，半碗盐就洒了上去，螃蟹们无比慌张，忙乱的进行最后的横行。

　　我拿了蘑菇泡进水里仔细搓洗，忽然想起了什么，扯着嗓子喊问：“妈！你昨儿个不是刚给咱家来了个大扫除吗？您今儿个怎么还各屋清洁啊？！”

　　“是你凝凝姐的一个朋友今儿要来咱们家拜访！她托他从英国带了一些东西。趁着你们洗菜，我赶紧着把家里再仔细地收拾一遍，省的哪儿不干净，叫人家看了笑话！”

　　“哦。”

　　莫李拿一根筷子逗弄临死的螃蟹们，他问我：“欸，我说，凝凝姐真不打算回来了啊？她要在大不列颠扎根儿吗？”

　　我说：“听舅舅说，她毕业后这两三年儿都换了好几份儿工作了，好像都不太满意。舅舅说让她回来打理家里的酒店，可她却说对酒店没兴趣而且也和她的专业完全不对口，硬是不肯回国。舅舅也不能飞去把她绑回来吧。我看，她大概是准备扎根儿英国了。”

　　莫李点点头：“唔，看来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咱社会主义公民的诱惑力真是不小啊。欸，慕诗，你说我要不要考虑出国读大学？”

　　我嘿嘿奸笑：“哟，您不准备追随人家吴双姑娘的前进脚步啦？！”

　　莫李很担心妈妈会听到，赶紧瞪我示意我住口，又气恼我的大嘴巴，作势拿起一只螃蟹想来‘夹’我。

　　两个人斗着嘴，又山南海北的胡扯闲天，用了半个小时才洗净了所有食材。正好，我妈也打扫完了家中各处，于是就换她进来厨房忙活，我们二人彻底解放，滚去客厅看电视。

　　窝在沙发里分吃一盒香草冰激凌，我指着电视对莫李说：“要是咱们学校里的老师们也都能像《十八岁天空》里嘉英中学的老师就好了，男帅女靓的，上课时肯定感觉倍儿爽！”

　　莫李舀了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里，他含糊不清道：“真要。。。有帅哥儿老师，你们女生肯定。。。都不会好好学习了。再说了，那个古越涛也不怎么帅呀。”

　　我立刻反驳：“我看人家保剑锋长得挺好啊！唔，不过，年龄大的男的对我没太大诱惑，我还是比较喜欢同龄人。欸，莫李，这个石延枫可是和你有些像嘿。”

　　莫李苦脸：“得了吧，就他？他哪儿有我帅啊？！我眼比他大多了！”

　　“我说的是他的性格！”

　　“得了，我可比他阳光多了！”

　　“少来！你今儿个还在超市把人家女同学给弄哭了呢！你阳光什么啊你？！”

　　“那是她自找没趣儿好吧？！”

　　“你强词夺理！我可是亲临案发现场的第一人证！”

　　‘叮呤呤’‘叮呤呤’

　　一听见电话铃响，我和莫李立刻动手猜拳，结果是我输了。我于是只得放下冰激凌不情不愿地去接电话，扭头看着莫李，他正贼笑着把最后两勺冰激凌全部吞入了自己口中。

　　“慕秘书家吧？我介是门卫啊，你们家有来客。”

　　“哦，谢谢叔叔。我这就过去。”

　　“欸。”

　　放下电话，我抓起钥匙准备换鞋出门。

　　“干嘛去？”

　　“有我们家的访客，门卫让我去接人儿。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凝凝姐的那朋友。不过好奇怪啊，他／她怎么选在饭点儿登门拜访啊？又不是很熟的亲戚。”

　　因为好奇，莫李便说：“我跟你去吧。”

　　“随便儿。”

　　我和莫李出了单元门就走向家属院大门，正是人们都下班回家吃饭的时间，我和莫李遇到了不少熟识的叔叔阿姨，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他们一般都会问我们期末考试的情况，我们的回答一律都是中庸的‘还成’。

　　门卫值班室外，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正背对我们站着。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我还在是第一秒就认出了他是谁。

　　我再看他的身旁，发现并没有任何其他人。又注意到他脚下放着一大堆的礼品，心里不由怀疑，没这么巧吧，难道他就是凝凝姐的那个朋友？那他之前在书店里为我们付账的举动，并不是想要行贿？

　　值班室内的一个门卫看到了我们俩，便从窗户里探出了半个身子，又对年轻男人说了一句话还指了指我和莫李走来的方向，年轻男人即刻转身看向了我和莫李。

　　竟真的是他。

　　看清他的相貌，莫李也是大为吃惊：“是他？！”

　　门卫冲我喊道：“小慕丫头，介就是你家访客！”

　　我赶紧一路小跑过去，先对门卫说了‘谢谢’，接着就怀疑地盯住了这个年轻男人。

　　男人笑意温和，但仿佛还带了一种我认为是’得意’的深层涵义。

　　“慕诗，你看，我对你说过‘后会有期’吧？超市一次，书店一次，现在又是一次。我想，明天的我们还会有无数次的相见。”

　　因为中午在超市里发生的事情，莫李对他并没有太多好感，此刻也是盯着他狐疑问道：“你真的是凝凝姐的朋友？”

　　年轻男人原本双手插兜闲闲站着，经莫李这么一问，他马上换做抱臂站着的姿势，身姿挺拔许多。莫李在我们班男生群里也算是高个子的那一拨了，可这个男人居然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

　　年轻男人俯首来回地打量我和莫李，莫李尽量礼貌地又问他一遍：“你真是凝凝姐的朋友？”

　　年轻男人笑容满面，无不自信道：“沈凝，24岁，北京人，毕业于英国华威大学，银行投资专业的硕士，现居伦敦。慕诗，沈凝表妹，是她姑妈的独生女儿，和她的关系比亲姐妹还亲。哦还有，她国内的家庭地址是北京市东城。。。”

　　我赶紧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行啦，哥哥，您就别再说了！您是不是管户籍的公务员儿啊。”

　　年轻男人笑问我：“现在，你信我了？”

　　“嗯，我彻底信啦！”

　　说罢，我和莫李咬耳朵：“莫李，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凝凝姐的男朋友！怪不得她不肯回国呢！”

　　莫李一边笑看年轻男人一边也冲我咬耳朵：“这肯定的啊！他都把她的个人信息倒背如流了！唔，看这样子，他们俩好像是‘姐弟恋’，挺赶新潮啊。”

　　“对！嘿嘿。”

　　面对我们如此奇怪的反应，年轻男人好像有些不悦，他皱眉望着我们：“慕诗，你们说什么呢？还靠的这么近！我说慕诗，他可不是你亲哥哥，你们怎么能。。。”

　　这时，我和莫李一起甜甜地唤他：“姐夫好！请问姐夫贵姓？”

　　年轻男人顿时脸色大变，他无比愕然，指指我们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似极无奈：“慕诗，我怎么会是你的姐夫呢？！小朋友们，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不是她男朋友，啊，记住，不是啊，我是沈凝姐的同校师弟兼朋友！我姓严。”

　　我微有得意：“好啦，小严哥哥，您就别不好意思承认啦。我和莫李都知道，你一定就是我表姐的男朋友！我们可是高中生，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儿，这些事情还不是一眼就看明白的？你们俩是。。。”

　　我和莫李笑着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异口同声地对小严哥哥说：“姐！弟！恋！”

　　小严哥哥继续错愕，接着，他闭目不停地揉自己两侧的太阳穴。

　　我和莫李主动帮他提起了那一大堆礼品，我好心说道：“小严哥哥，你也不用继续瞒着我们家人这个事儿了。虽然我舅舅的性格是有些固执严肃，还有点古板儿，但我姥爷和姥姥的为人都特和善而且他们俩的心那是特别的软啊，我舅舅又是个十里八村儿都有名的大孝子，只要您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外加保持’铁杵磨针’的耐性，我姥爷、姥姥最后肯定会举双手支持你和凝凝姐在一起！他们二老都同意了，我舅舅还敢反对？”

　　莫李也为他打气鼓励：“嗯，小严哥哥，慕诗说的没错儿！沈姥爷和姥姥他们可好啦，他们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儿！那俗话说的好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更何况这还是他们亲孙女儿的婚事！”

　　小严哥哥不再做任何的解释，大概是默认自己就是我表姐沈凝的男朋友。

　　可很让我们感觉莫名的是，他望天叹了一句：“天啊，这就是我们祖国未来的花朵儿啊。”

　　至此，我终于明白他不是什么神秘的跟踪者或者行贿者了，我彻底地放了心，第一次大着胆子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他。

　　他的五官非常精致立体，而且他的双眸真的是深深的墨绿色，那眼中的光芒如同一道缓缓流淌着的神秘漩涡。一双唇微厚，上唇微微地向上撅起，像是年幼孩子向父母撒娇时的撅嘴一般。落日的橘色余晖正投射在他的脸上，左侧的鼻翼下有一道笔挺的暗影。

　　注意到我是在观察自己，他侧目看我，笑问：“慕诗，你在看什么呢？”

　　我不拘着，大大方方地问他：“小严哥哥，你是混血儿吧？你眼睛那色儿好漂亮啊。”

　　“什么？混血儿？”莫李闻言也赶紧打量小严哥哥，然后惊说道：“嗯啊，居然是墨绿色儿的！小严哥哥，我以前看《动物世界》吧，那里面儿介绍过一种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狼，它们的眼睛就是这种颜色，像是黑的吧，又有一点点儿偏绿。”

　　小严哥哥的唇角微微扯了扯，貌似是笑。

　　“是吗？慕诗的眼光很准啊，我，算是混血吧。我爷爷是中法混血，奶奶是意大利人，外婆是德国人。莫李小弟，我告诉你啊，无论是非洲野狼还是美洲的家养狼，它们的眼睛可都是荧绿色儿的，尤其是在它们饥饿捕食的时候，那颜色嘿，还挺好看。”

　　莫李嘿嘿傻笑：“我说您这是跟我们自报家世啊，我们也没想问那么清楚啊。不过真别说，咱们中国人的基因就是强大，不细看的话，谁也不会想到您身上还有法意德三国血统，只会觉得您这个鼻梁挺挺直的。”

　　这时我们迈进了单元门，家住二楼的陈奶奶正下楼，她手拎着一袋豆芽，冲我们招呼：“莫李，慕丫头，介四你们谁家亲戚啊？”

　　我点头：“陈奶奶，这位是我表姐男朋友——小严哥哥，他头一回来家！”

　　陈奶奶一脸惊色：“哟，慕丫头，你没拿我打镲吧？！哎哟，你表姐的眼光可真好啊！介小伙子的模样还有这戳个儿，可真四百里难挑，不，四万里都难挑一的啊！啧啧，还四个白净子，真四俊儿啊。”

　　陈奶奶是地地道道的老津门，我和莫李虽然都不是津门人，但自小就在津门生活学习，几乎能听懂所有的方言词，之前听小严哥哥说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猜他肯定不是津门人，我觉得估计他根本就听不懂陈奶奶其实是在夸奖他。

　　“小严哥哥，陈奶奶的意思是。。。”

　　我才要向他解释，却听小严哥哥用一口与陈奶奶不分伯仲的津门方言对她说：“大娘，我巴不能够儿您再夸我几句，可我棒大力儿也奏四比普通人强点儿，来个真俊的人，那我可就草鸡了。”

　　不想小严哥哥竟是自己老乡，陈奶奶更是高兴，对他又是一番夸赞：“哟，还是我们津门的后生好啊！行，小伙子，长的介么优秀还不大利儿，你行！”

　　送了陈奶奶离开，我和莫李领着小严哥哥继续上楼，莫李问：“小严哥哥，您真是津门人？”

　　小严哥哥道：“是啊，绝对土生土长的津门人。”

　　我笑说：“都说老人家的眼光最准，既然陈奶奶说你好，那你准错不了！嘿，姐夫，快说说你跟我表姐是怎么相识、相爱的吧？一定是在英国吧？是在大学里吗？”

　　小严哥哥摇头直叹：“慕诗啊，待会儿我会跟你妈妈说的。现在，我头真是有点儿晕。”

　　听他说头晕，我赶紧问他：“诶，姐夫，您不会是中暑了吧？我回家给您弄点儿淡盐水吧。”

　　他表示没事：“不用了。只要你别再叫我’姐夫’就成了。”

　　我不解：“嗯？这和您头晕有关吗？”

　　“你照做就成！”

　　“是，姐夫。”

　　“慕诗！”

　　“哦，是，小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