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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何故得结今生缘(三) ...

  •   “还要早么?那时什么时候,不会你见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娃娃?”我将信将疑得问道。
      “我第一次看见小姐的时候,才十一岁,那时,你应该是二岁吧。那次是随人进府,本是不能随便走动的。但是后来我去寻人,迷了路。正巧来到府中藏书的阁楼旁,听见那里有话语声,便循声过去想问一下路。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正向阁楼顶端走,阁楼的长楼梯每一级都很高,他蹬得已然很吃力。没想到离他不远处,有个更小的粉红身影,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在向上爬。然后就看到那个身着粉红罩衣,同色鞋裤的身影因为跟得太急了,腿也发软,用力起身向上,谁想非但没有爬上去,反而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我飞奔过去也只来得及抱住她已滚到地面的小小身躯。”他的眼神显得深邃,仿佛那旧日的情景在他的眼前浮现了一样。
      “那个就是我么?”我好奇得问。
      “应该就是小姐您啊。你滚落下来,不仅我吓了一跳,就连二少爷也怔住了呢!”说到这,他不由得一笑,“我心想,这么小小的一个娃娃,从那么高的楼梯上,就这么扑棱扑棱得滚下来,肯定会摔伤啊。我连忙把你抱起,想看看有没有哪里伤到。谁想到,一碰你的手,你就开始咯咯的笑,虽然额头破了,放佛一点痛感都没有似的。我和二少爷,也傻了似的跟着您一起笑。”
      我想象着当初那副场景,两个小孩子,上演了一个闹剧,然后一个半大的孩子成了见证者。而一个六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被一个只有两岁的娃娃,弄得哭哭笑笑得,的确是好玩得紧。
      “如果这样说来,也要怪二哥呢,只顾一个人在前面走。”
      “二少爷当时还年小,不过六岁,再说他那时刚刚从庙里回来…”他猛然顿住了,不肯说下去。
      “庙里?二哥那么小就被带到庙里去拜佛么?湘柳姨娘那么早就开始诚信向佛了么?”我有些疑问。在我印象中,母亲虽然信佛,但也是这几年才信得厉害起来,估计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再加姐姐的出门,多少让母亲的生活产生了变化。湘柳姨娘照顾着一个方才几岁的调皮顽童,还能这样诚信向佛,真是难得呢。
      “大概就是这样吧。”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好像藏了什么一样。
      我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那时跟着什么人呵,大概是他到府里做客,你才能随他一起来吧,是你说的那个对你并不好的主子么?若是我当时有现在这么大就好了,肯定问他讨了你来,你也少吃些苦头。不过,想开一点,现在你在我们家了,就不必再受苦了。若是二哥欺负你,不仅爹不饶他,我也不肯呢。”
      他略带宠溺得笑了笑,目光越发的温柔。
      果然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话呢,年龄小,便是说起话来也没了力度,难以让人信服。不过,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呵。
      “以后你可以常常陪我玩么?”想到这里没有电话电视杂志一应娱乐设施,便是连基本的人生自由都受到限制,加之早婚的阴云又时时笼罩着我,不免越发得觉得应该和眼前这个人亲近亲近。
      “可以啊,不过少爷经常闭门思过,我要在这里看着院落,一是防人打扰,二是防着少爷偷偷出去。平时少爷去官学或者是出门,我也得跟着,空闲的时间不多,不过我尽量陪你好么?你要是想要什么东西,我出去时自会买了给你。”
      我开心得像是得了什么似的。
      不久,梅雪寻了来,我与她回到房中,略微说说话,开了点子玩笑,去母亲房中做做女红、听听那些家常闲话、一起用了晚饭,就这样打发了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三天后,就到了清明。
      这天,才刚过了卯时,梅雪就叫醒了我,帮我捡了一身珍珠白底色、水绿色花纹的长裙换上。天空几乎是漆黑,只有东边是一抹鱼肚白。合府上下处处闪动着昏黄的灯光,仆役婢女的身影在府中穿梭,忙得不亦乐乎。
      之后是程序冗长的祭祖,虽然郭家在南方老家是个大家族,但是父亲为官后,却没有如一般人那样把亲朋旧友多加提携,所以居于京都之中的同族之人并不多,且其中大多都是没有读书的人,在府里,管点事,跑跑腿。所以,虽然整个程序繁琐漫长,但因了祭拜的人比较少,省了些不必要的麻烦,半天的时间就结束了。
      之后是依照惯例,全家人携了各自的随身仆从、以及府里一些资格老、有些身份的仆人去踏青,我因为惦着要祭奠这无端被我占了身体的女孩儿,推说身上不舒服,要回屋歇着。所有人都对我的借口信之不疑,毕竟这个女孩是久病至今,身体也的确是娇弱了点。
      在屋外候着的天寒看见梅雪扶了我出来,似乎明白了个中缘由。走上前来,微施一礼,道: “小姐,怕是不去踏青了吧。还望小姐好好保重。今天天气颇好,正是放纸鸢的好日子。我寻了精巧的,带回来着人给您送去,等身子安好了,叫小厮放给您看。”
      大概是碍着梅雪,天寒言语间又带出些距离感。不过,我心下明白,那天聊过以后,我们也算得是半个朋友了呢。我谢过他,和梅雪回到了屋里。

      为了不让别人起了无端的揣测,祭奠的一切准备,都是梅雪亲自打理的。我坐在睡塌上,看着梅雪摆上香炉供品。
      原以为,今天的家祭要看到不少人,也做好了要和许多五服内亲戚应酬的准备,毕竟,趋附权贵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父亲”为人竟然低调至此。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能在这么重要而棘手的位置上任职到今天吧。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自古是好春不长在,好花不长开,这样做,也许多少能免几分以后登高跌重的苦处。又或者是,“父亲”现在就已经预知了,郭家要遭受祸端?
      我笑了笑,这样乱想也是无用的,要是我是个男子,出入自由、应酬随意,也许还能明白今日今时郭家的境况,明白这其中的用意,偏偏又生成个女子。诗云“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虽然说女子未必就成不了济世安邦的大事,只是其中辛苦滋味,百倍于男子。
      梅雪准备完毕,我平静了心绪。洗手、焚香、闭眼、心中遥祝,又取了前日写毕、誊好的四行诗,焚化。

      “十年觉来梦黄粱,
      可有轻舟载还乡。
      清明细雨知愧意,
      愿君来生永安康。”

      我心里默念:“于诗词,我是熟读而不能活用,勉强凑了这首,也望你能体会我的愧意。你走固非心之所愿,我来也非有意为之。如今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帮你护了你的亲人,尽了为人子女、姐妹的责任,视你的亲人为自己的亲人。你也莫再挂心,希望你来生福寿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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