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41」 ...
-
“BeBeBeBeBe......”一阵手机蜂鸣声。
言子骞在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是他昨天晚上睡觉前上的闹铃,4:00。
看到言子骞起来了,苏莫悠也跟着做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说:“你这么早起,干什么去啊?”
言子骞背着她穿衣服,回过头来,“看日出。”
也不知道是灯光太过昏暗还是刚刚起床的问题,苏莫悠总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好,“别去了,你昨天那么晚才睡,再说了,要是想看日出,网上随便一搜不到处都是?”
“傻悠悠,别人拍下来的和你自己看亲眼看到的,能一样吗?”看着苏莫悠还赖在床上,一把拽起她的胳膊,“我昨天问过房东,他说现在这个时间去等着是合适的,快起来!”
苏莫悠难得的撒娇,声音糯糯的,“能不能不去?”
“不能!”
等他俩洗漱完,到海边的时候,已经快四点半了,因为这个季节并不是旅游旺季,所以海滩上等着看日出的人并不多,因为天还黑着,只是三三两两的能看见几个人。
苏莫悠跟着言子骞在一处大石头上坐下,沙滩上还是有风,她帮言子骞又紧了紧衣领和围巾。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早上起来,苏莫悠就觉得自己右眼皮一直不停的跳,揉了半天也不见效。
“眼睛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右眼皮老跳,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太晚,缺觉吧。”
“哦,左灾右财!老婆,我看你是要发财,你别老跟我在这坐着,你岸边上看看,没准儿还能捡到许愿灯呢!”看言子骞义正言辞的样子,还真以为他说的是真话。
苏莫悠竟也鬼使神差的真去捡了,哪有什么许愿灯?连快儿完整的贝壳都没有,全是被海浪击碎的壳子,至多还有一些海白菜。
在海边转悠了半天,她才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别人讲关于眼皮乱跳的说法是:左财右灾。
不不不,苏莫悠摇了摇头,一定是昨晚缺觉的原因!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怕你一人坐在这,勾引美女!”苏莫悠笑笑,在他身边坐下。
“捡着什么好东西了?给我瞧瞧?”
看着苏莫悠神秘兮兮的张开小手,只有五六颗小石子。
“我以为你捡了什么宝贝呢?”
“你懂什么?这些石子没准儿都是从大洋彼岸漂流过来的,就算是不是,那也是经过风吹浪打存留下来的,这是顽强的生命力,我跟它们有缘,所以就归我了!”
“你从哪背的这么一大串?”他的悠悠现在怎么那么能说?
“你是不是学中文的?一点儿情调都没有......”苏莫悠白了他一眼,用纸巾将石子包好,放在兜里。
“早弃文从商了......”
远方轮船的汽笛声渐渐传来,由远至近。
明明昨天晚上天气很不错,今天早上的天空却是灰蒙蒙的,像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雾气,能感受到东方的红光,但也只是染红的一片,并不清晰。
其实,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看日出。
苏莫悠依偎在言子骞的怀中,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围绕在自己周围的尽是他的气息,不知怎么的,苏莫悠竟然想到了海子一首诗:
我再也不会否认/我是一个完全的人/我是一个无比幸福的人
人们之所以愿意在海边还日出,是因为那是一种希望,年轻的希望。当一个人坐在海滩上,感受着朝阳从天边,从大海的尽头,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渐渐升起,那是一种新生的感觉,告别了昨日的一切烦恼和不快,今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苏莫悠回头,言子骞的头上竟然一层薄汗,脸色比早上还有难看,“子骞,你是不是难受?!!”
“我...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即使是言子骞极力隐忍着,但仍控制不住嘴角的轻颤。
苏莫悠扶着她起来,看到他这样,苏莫悠一下子慌了神,脑子里闪现的全是言子骞苍白的脸色以及忍着的痛苦,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言子骞在自己面前倒下去。
苏莫悠只记得自己给庄禹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医护车赶来,到处都是医护车的警铃,苏莫悠觉得自己一直恍恍惚惚的,像是隔绝在外面一样,她站在一旁看着言子骞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这一切,她都只是看着。
从没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死亡原来离自己那么近,即使刚刚得知言子骞得了很重的病时,心里很慌乱,可是当她看到她的子骞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甚至还故意惹她生气的时候,她都抱着一种幻想,一种侥幸的心态,那是病魔其实离他们很遥远,只要是你不主动去想它,它就不回来。
可是当言子骞真的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全部的力气都随着他的倒下而丧失殆尽,原来一切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一切都是她的‘以为’。
从小父母便离开了自己,从来表姐,姑妈又相继离世,自己见过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早已释然。可言子骞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时候,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措,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失去他,她想帮他消除病痛,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以及耳畔不断回荡的警铃声,苏莫悠不知道自己的魂魄是否还在身体里,眼前看到的事情是不是真实的?
在回B城的几个小时的路程中,苏莫悠看着言子骞身上插上了各种的管子,整个人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握住丈夫的手。
绝不放开。
看着手术室上的提示灯亮起,从始至终苏莫悠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庄禹递给了她一杯热牛奶,她只是捂在手心里,没动过一口。
庄禹看到苏莫悠整个人安静的可怕,从始至终没掉下一滴眼泪,怕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试着安慰,“莫悠,你也别太担心,子骞这个人福大命大,肯定没事!”
“我知道。”隔了好一会儿,苏莫悠才吐出这么三个字。
很快,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陆夫人早已泣不成声,“庄禹,子骞现在怎么样了?”
“阿姨您先别着急,子骞是胃病,我已经提前联系了子骞在国美的医生,现在院长亲自在里面,所以子骞一定没事的!”
庄禹扶着陆夫人坐下,苏莫悠这才抬头,“叔叔阿姨...”
陆夫人突然站起,拼命的拍打着丈夫,“都怪你!你要是不逼着他,他都这样吗?......你是不是把儿子逼死你才甘心!......”
“哭什么哭?!我陆严平的儿子哪那么容易倒下!!”
陆严平踱到走廊尽头的床前,坚定的步履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陆夫人依旧在身边轻轻啜泣,苏莫悠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她不敢哭,从始至终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以为她知道手术室里面的人也会和她一样的坚强,他答应过她的。
他不会食言。
就是这样一条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在鼻腔散开,甚至远远的听来一阵的哭声,那大概是失去了亲人吧。苏莫悠一直讨厌医院这个地方,她最后一次见到父母是在医院,表姐去世的时候是在医院......她以为自己见过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以为自己可以坚强一些,可以看得淡然一些,可是当子骞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再一次感受到柔弱的内心被凌迟的感觉,痛的她无法呼吸。
手中的牛奶渐渐转凉,安静的楼道里只有庄禹在手术室门外踱步的声音。
直到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苏莫悠这才簇拥上去,看着病床上的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插满了不同的管子,直到病床被推进ICU,苏莫悠这才放任自己,失声痛哭。
庄禹说,虽然言子骞胃部部分癌细胞已经癌变,但是幸亏手术较为及时,癌细胞并没有扩散,最终还是切掉了三分之二的胃,这也算是不幸中万幸,又捡回一条命。
听到庄禹告诉自己子骞没事了,苏莫悠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得到放松,一直以来所有紧张的情绪全部坍塌,所有强忍的情感犹如洪水一般决堤泛滥。
身旁,陆夫人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陆严平站在ICU门外,抱臂看着里面的儿子,只是脸上的情绪不再僵硬。
今天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有什么比儿子的幸福还重要的呢?况且经历了这样一番,他对苏莫悠的态度已有所改观。他转过身,声音一改往日的严厉,“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我刚刚问过主治医生,他说子骞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这里有特护在,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他顿了顿,继续开口,“莫悠...你先跟我们会大宅住吧,这段时间你免不了要医院家里两头跑,肯定会很累,家里面营养师和厨艺都有,你回大宅住也方面些。”
听了这样一番话,庄禹知道陆家是接受了苏莫悠,要知道能够听到陆严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不是什么易事!
苏莫悠抹干眼角的眼泪,抬头微笑着,“恩,谢谢叔叔!不过今晚我想留下来陪着子骞,我怕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
“那也好,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一旦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们,那我和你妈,你姐就先回去了!”
他们走后,苏莫悠这才跟着庄禹缓了无菌服进来,庄禹看了看各项指标,“你跟他说说话,随表聊点什么都行,要是有什么事就赶紧去找医生!今晚我值班,我一会儿再来看你们。”
苏莫悠看着病床的人,脸上白的像纸一样,瘦削的脸庞棱角更加清晰分明,她缓缓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说点什么好呢?
第一次在七中看见你的时候,记得那时你站在明亮的窗前,好像是所有的光线都是从你的身边散开,那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英语演讲的时候,你的随机应变,让咱俩人顺利度过难关,我觉得你特别厉害!
擦玻璃的时候,不小心使擦玻璃器砸到你,后来你牵我的手,我当时心特别的乱,特别的害羞,害怕被别人看见,可是却没想过要挣脱开你的手。
我那时候可真傻,你对我那么好,我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帮着别人给你送情书,记得那好像是你第一次冲我发火,谁晓得你脾气竟然那么大?
后来咱们俩在校园里牵手被德育主任逮到了,还叫来了咱们俩班的班主任和年级组长,我当时特别害怕,可是从始至终你一直拉着我的手,然后大声的向她们保证,我们绝对不会耽误了学习,你这样说,我就相信你。
有一回你参加校运动会,跑弯道的时候你被对手绊倒了,我明明看到你的腿都擦破皮流血了,可你还是坚持跑完了全程。赛后,我扶着你去医务室,看着医生给你上药,我又不争气的哭了,你当时还说:悠悠,我就见不得你掉眼泪,没来擦破点皮没多疼,看见你哭,我倒疼了。
记得初三的时候,我报了补习班,上午数学下午物理,偏偏两个学校离得又很远,中午吃饭的时间全部花在坐公共汽车上了,根本来不及吃午饭,大多时候就是一个面包解决问题。你实在看不下去了,就非要给我送饭,然后在我上物理课的学校等我。我一直以为那个西红柿炒鸡蛋是你自己亲手做的,后来要不是张妈跟我说了实情,我还真以为你有那么个好手艺。哼哼~~子骞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等你想过来,一定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实在不行,我就给你扣分!
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你都到我们班门口等我,你一来,同学们就故意岔我,我当时觉得特别尴尬,跟你说了多少遍你都不听,每天照来不误,后来你毕业了,门口再没有人等我,可我还是习惯性的下课向门口望去。
你高三那会曾经跟我商量过你的打算,你说你还是喜欢中午,以后毕业了,想当一名出色的中学语文老师,那时候你犹豫了好久,是留在B城还是去S城?你告诉我说,如果要是去了S城,就不可能总会来,那样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可是S大的中文系确实全国首屈一指的,那里有你最崇拜的文学界泰斗,最终我还是劝你填报S大,毕竟四年的时间又不长,我们还有很多的未来。
那时候手机并不普及,所以我们大多数交流的方式还是写信,每周一到固定的时间,我都会去信箱里找信,看着熟悉的笔迹,听你讲述你近期周围发生的趣事,心里没由来的安定,谁说异地恋是个苦差事,可我觉得我们却很好。
子骞,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你说分手,没有人知道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我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有些事我一个人承担就好。我本以为我们此生会在没有交集,可是七年后,我们又了面,只是我们的地位是那么悬殊,再一次看你,我只能是仰着头。
说实话,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真的没有恨过你,即便是刚开始时候,你对我一直是冷言冷语的,可是那些曾经相处的默契,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被岁月的尘埃所掩埋?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不过是一次次证明了对方在彼此心中的重要性,如果这些我都看不出来的话,又怎么会是你的悠悠?
所以,我从来没有真的生气过,即便是你故意和孙曼宁拍拖,故意被狗仔队拍到正脸,那些娱记们要是没有经过你的授意,他们怎么敢把你照片刊登在娱乐杂志的封面上?你这样做,不就是想激怒我吗?哼!我偏就不生气!你还跳我眼里蹲着去?
要不是我威胁你,我想你还不会说出你的病情,得知一切之后,我发现我竟然是那么的粗心,如果我平时更加在意你一些,也许你今天就不用被切掉三分之二的胃,不用这么痛苦的躺在这里。
你说你怎么那么不注意你的身体,什么事都拖着,现在躺在这里老实了吧?你不知道看着你在手术室里,我有多么紧张,我害怕你不能再出来。子骞,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能醒过来,我一定不会哭,我一定会天天在这里骂你,天天给你扣分,等分数学都扣光了,我就把你开除,永远不会原谅你!
所以,子骞你一定得快快的好起来,大家都很为你的健康着急,你在手术室的期间,陆叔叔一直在手术室门外徘徊,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如果说这不是爱你的话,那么还会是什么?天底下的父母哪有对自己孩子不好的,陆叔叔虽然是严厉一些,但那全部是为了你好,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哪里会舍得你?
子骞,你醒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