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相错》萍絮

4、03（第1世）

　　神是最爱人的，人的生命短暂且轮回频繁，那不可测的发展力赢得了神的眷顾。其它事物就不行，譬如动物，动物轮回同样频繁，虽其修炼易成难精，但终究太过于容易就可以延续自己的生命，这是得不到神的宠爱的；譬如植物，植物虽寿命长短不一，但轮回过于玄妙，这是非其它可以掌控的，如果植物都有自己的意识，那么他们会发现无数次的轮回都带走不了他们一丝一毫的记忆，倒是时间，温柔而无情的磨灭它们；譬如死物，本就天生天养，成形不喜，毁灭不悲，无来无往，定不会得到神的宠爱。
　　我不知道卿恬许了我如何的重生，但我相信，性情淡薄的我都不会在乎，因为我同样也不知道她许了我所追求的那抹艳红如何的重生。
　　我恢复意识的那以、一刹那，我顷刻间明了了自己的重生——如此完整的记忆——我还是植物，只不过我不再是片叶子，我是一株完整的植物，我是根是茎是叶是花，同时我又亦是黄泉彼岸丑恶所生所养的彼岸花叶。
　　我生于河边，我柔弱的茎叶注定了我过不了太多年的风霜雨雪，我的根注定了我无法行遍千里寻找我所追逐的艳红。流水带着我的无奈打了个旋，然后毫不留情的带走了我今秋第一片落叶。
　　我从来不觉得意识起始于黄泉是幸福，但是我也从来不知作为独立生命体的孤独，在其它地方，生命体都是独立存在的，灵魂不相连，感觉不相通，经历不相同，命运也就不一样。于是，孤独，这是我唯一找得到的代名词。从一粒种子时，我就开始怀念黄泉，即使我不讨喜，但我永远有那么几位叶子兄弟姐妹，灵魂从未孤独，从未寂寞。
　　当我身边不仅是比我年长的前辈，也出现了众多年轻的后辈时，不远处的阴湿地里的最长者开始关注我。他是株老参，参遍布三界，他们以他们的本身获得青睐，也是我在人间少数认得出的品种之一。老参已经经历太多岁月，时间 累积早以使他有了自身的意识，老参喜暗，便以暗为名。注意到我是因为我那与年龄不符的意识。
　　暗问我：“你前世是什么？”我知道，他认为我前世就早以有了意识，的确，相对与我产生意识的时间来看，他的意识如同婴孩。
　　“我前世是黄泉的彼岸花叶。”我淡淡的答道，殊不知这会引起多大的震撼。
　　暗没有出声，我也沉默，黄泉，那个与幸福和美丽无缘的地方，现在想起，却有那么一种说不清的愁绪堵塞了思维，不知多少世轮回，看着那始终如一的灰白天空，脚下依旧是本该离去却尚未离去的残骸，还有……还有那不知是想像还是真实的，每次凋零之前那仿若染透世界的血红。
　　魂魄说，彼岸花开的艳红是无尽的诱惑，让他们心甘情愿的重投轮回。
　　鬼卒说，彼岸花开的艳红是最后的解脱，始终看不见的魂魄就是唯独被世界抛弃的魂魄，那是连佛都要放弃的魂，连天都要摒弃的魄。
　　地藏王菩萨因执着于这些魂魄而成菩萨，也因执着于他们而永远无法离开黄泉地狱。
　　离魂说，彼岸花开的艳红是永恒不变的悲哀，在他美到极点之时，无奈也爬满了整个彼岸，离魂都易消散在彼岸花丛中，即使没有，也留下过自己的泪水。
　　仙人说，彼岸花开的艳红是最美的风景之一，因绝望而绝美，那是妖艳的美，与正大庄严无缘，却又是另一种调剂。
　　彼岸花开的艳红……
　　彼岸花开的艳红……
　　无论是褒是贬，我耳边总听得见这些一母同胞兄弟们的评价，听得多了，就会逐渐生出盼望，到底是何种的艳红能让众多人如此念念不忘，何等的艳红才能用有此等魅力。
　　暗开了口，虽然他是年轻的意识，但他却拥有植物一族可相互传递的知识储备。
　　“彼岸花叶啊……”那语调缓慢而悠长，不这样说不正确，我们只是意识相接，他的思维波动变得沉重而缺少了变化，“你没会投入人间呢？”
　　暗的一伙并非没有道理，黄泉的植物魂魄几乎不会出现于人世，而我太过于例外。
　　“暗，你知道彼岸花叶亡于春分前第四天，这是亘古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我顿了顿，暗的反应告诉我，他的确明了，不用我多做解释，“我只是…只是想多活一秒，看一眼彼岸花的身姿，永生不见太过残酷，也是太大的诱惑。何等的花，要赔上我们这些花叶魂魄的永世不见的诅咒。这么大的代价，能换来何等的艳绝天下……”
　　我的这一段话没有任何的犹豫，这是我早已想了不知多少轮回，如果不是如此盼望，我也不会被卿恬发现并许诺，也不会情愿魂飞魄散也要有那么一眼才甘心，不然见证了她飘散的我，是怎么样也不会放弃生存，放弃轮回……
　　沉默是会感染周围的，我说完便完全沉浸于自己的祈愿中，只有在那么一刹那，我才觉得自己并不冷漠，自己也有执着也有疯狂的一面，于是我不自觉的释放了孤寂的波动，在至极的狂热中灵魂独有的寂寞便如梦魇般侵袭而来。
　　我从未试过独立，就算我自认为我不会在乎，但假设终归是假设，真实面对时一切都将不同。我并不是完整的植物魂魄，因为的魂魄一直何其他兄弟姐妹相连，如果我脆弱我有后盾支持，如果我动摇我有后盾保护，如果我迷茫我有后盾回家，独立出来，这竟是我追逐的第一场劫。
　　有那么一刹那，我都忘记了我的目的，我心中的那抹艳红。
　　只是何兄弟姐妹们的灵魂分开了，我并没有任何缺失，但我已不完整，如同早以长进树干的石柱，他并非树木，取出也无碍于事，但是树心中总会有那么样的一个空洞，明明对石柱没有丝毫的感情，但是不知不觉中已经不再坚强，已经学会了软弱，学会了依靠，心中留下了个洞，没有了支持倒下已属常情。
　　我已不再完整，无助浸透了灵魂，我没有察觉，当我深深为此痛苦时，我的根忘了他的责任，我的叶都发黄下垂。即使我从来也不是株植物我也知道，一时的疏忽，让我提前走到了这一世的尽头。
　　不，我不甘心，这一世我没有得到任何东西，我甚至连艳红的消息都没有得到。第一劫就几乎没有闯过。
　　那旷绝三界的艳红，对，我忘记了我的目的，一个人又如何，孤独又如何，我不是早已决定要付出任何代价了吗？我抬起了自己的枝叶，即使面临再次轮回，我也不再会为此迷茫。我是谁？我是黄泉是彼岸花叶，我能在黄泉苏醒，能从黄泉走到人间，我就不会再惧怕什么。
　　“彼岸花叶啊……”暗开了口，这再次开口已不知度过了多少时日，“你是在找一抹震撼人心的艳红吧……”
　　“是呀，暗，你知道？”我的一世开始模糊，却分明听见了暗的话。
　　“那是在你发芽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