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相错》萍絮

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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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片叶子。年轻的神、仙、鬼、妖也许会问：为什么不是一株植物啊？只有完整的植物才会又灵魂，不是吗？博学的或许能告诉他们，我应该生长于黄泉，只有黄泉的植物才会每一部分都有独立的灵魂，所以黄泉的植物最恐怖。
　　我是一片叶子，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得上恐怖，但我知道我是不讨喜的。人的魂魄路过时总会躲着我和我的叶子同伴们走，鬼差也满脸厌恶。可分明看见我们的魂魄早就喝了孟婆汤忘记一切的魂魄也是如此，只是路过，因为我们是如此丑陋吗？
　　有人快步的远离，也有人驻足不前，但我知道，他们不是在看我们，那一双双眼睛仿佛要看透了我们，看见我们脚下那由白骨化为的土地，我知道那土地没有任何看的价值，他们看的并不是这一切。
　　春分前第四天。
　　这一天发生的事格外的多，而发生最多的事是有许多魂魄都会聚集到我们身旁等待，等待我们的死亡。不，他们并不是等待看我们在刹那间死去，而是想看我们另一些同伴在刹那间诞生，因为太过清楚他们眼中的恐惧和盼望属于谁，所以我曾经痛苦过。有那么一群看客，是那样的不希望自己存在，那样期望自己的死亡。后来我想开了。也许他们并不是期待我的死亡，只不过是他们所期盼的事恰好发生在我死亡的同时。我知道，在我死时，这株植物便到了花期，他们等待的应就是我那一母同胞的花朵伙伴，是怎样的风华能让所有任倾心？我不得而知，因为我与他们从未相间过。
　　这一天的黄泉是最热闹的日子，因为忘川彼岸在今天开始了它的花期。黄泉的植物和人间的植物不同，恶劣的生活环境使植物生命历程极快，一粒种子眨眼间便可发芽生根，开花结实，这也许是为什么人间来的魂魄说其恐怖的原因，如此生命力，在人间还不泛滥成灾。
　　在今天的正午时刻，仅一眨眼的工夫，忘川彼岸便可换一种颜色，然后将迎来长达六日的花期，这是黄泉最美丽的景色。
　　卿恬是个仙，当初神需要任帮忙治理人间，决定点化一些有顿悟的人成仙。卿恬很幸运，在这次大规模升仙中也有所顿悟，所以她成了仙。如同那时大部分的升仙的人一样，她点化了其它人或事物成仙，她的妹妹卿洁还有她房前的一株梅花。这株梅花是仙界第一位花仙，也是第一位植物仙人。因此从那以后花朵植物成仙都由这位梅仙残雪点化。
　　残雪是株残梅，残形残心，却丝毫没影响她的心性，她好静却又喜欢到处游走，在吵闹中寻找静的至极。在此时，闹与静本没有实质的区别，只观人心。残雪喜欢看人心，也看多了人心，竟开始使怀疑自己没有心，于是她又去看更多人心，至此为一怪圈。
　　今天是换权最美丽的日子，残雪早就知道。只不过在这个今天她才有安排到黄泉看看，毕竟黄泉不是什么值得玩赏的地方。和她一起的还有卿恬和卿洁。
　　在黄泉看忘川彼岸花要在开花之时到。花已开放虽也美到了极点，但只可看见静之美，花尚未开放，入眼的将是色泽昏暗、形态恐怖的叶子，会带不不愉快的心情。在看过这丑恶的至极后，那艳红的花就分外可人了。丑恶瞬时蜕去，美丽就同时打苞，绽放至成熟，没有丝毫犹豫的改变，迎合了所有爱好美好的人是想法。
　　她们来得早了，于是看见了令她们极度厌恶的彼岸花叶，那吸收了无数灵魂怨念的丑恶。

　　其实我从不认为我的日子会有所改变，毕竟没有人会在遍地丑恶种找出与众不同的一片叶子，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我算不算得上与众不同。作为植物，一生极为单调，努力的成长然后义无返顾的奔赴死亡。知道是一回事，去面对又是一回事，我知道我还没有放弃，还希望能和彼岸花相遇，生生相错，这是我绝对不服从的宿命，除非时间重来，除非她不消散在我眼前。
　　“残雪，我们来早了……”卿洁一脸的厌恶，那些扭曲的或墨绿或焦黑的叶子在忘川彼岸那大片大片的土地上张扬着丑恶，那让整个彼岸上空飘荡着阴沉沉的怨念的叶子还在不停的吸收和释放着不甘和仇恨，那不满于小小的地域而往其他地方尽力延伸的叶子让更多的魂魄可以看见其存在，影响了更多的人。
　　“是啊，临宸上仙，我们来早了那么一点……”残雪疏离地称呼着卿洁的官名，虽然她一向这么恭谦有礼，但语气却极其陌生，她没有回头看卿洁，因为她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会不痛快，同为植物，就算不是同种，甚至不是同界的，但依旧有了保护的心理。残雪自恃明白作为植物生存才是真道理，但她依旧还没弄清黄泉的忘川彼岸为什么会在那么美丽的花身上同时也拥有那么丑陋的叶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平衡？毕竟这没有任何意义：无关生存，无关繁殖，无关自身。对植物而言就无关紧要了啊！
　　卿恬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她无奈，妹妹和残雪的斗争又开始了。他们虽然都已是仙，但依旧一个冲动单纯，一个难解尖锐。
　　卿洁听惯了这样的称呼，一时间根本没觉得什么不对，还象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发问：“姐，现在什么时刻，还有多久到正午？”
　　真是没办法，大概这就是她们尚未闹翻的原因，残雪不满时卿洁根本察觉不了，而卿洁胡闹时残雪根本不屑争吵。“快了，还有半个时辰。”
　　“还要看到这叶子半个时辰啊——我不行了——我要先到孟婆殿去看转世，比这好玩多了舒服多了。”
　　“临宸上仙如果现在离开，错过了花开的刹那又要等好久了。”残雪渐渐走到了花丛之中，她本是植物本体，本不在乎皮相，又已成仙，不在乎怨气，在花丛之中也没有什么不适。倒是卿洁见了更是飞得象有人追杀似的飞进了轮回殿。
　　卿恬走近残雪说：“你又在为植物们打报不平。明明知道不是所有的植物都明白你的苦心。”
　　“菱恬上仙，我知道是这个结果啊，我当初又何尝知道其他人的好心，连记忆都没有啊！”
　　“我还是喜欢你刚开始有意识叫我姐姐，洁她不在意，听不出，我可以。你啊！把自己给困了起来……”卿恬不想多说，也没多说，因为她的注意力被脚下的彼岸花叶吸引了“残雪，这叶子还真是幸运啊——”
　　“不，是真的不幸。”
　　我想我终究还是幸运的，不然在那么大的花丛地里，为什么残雪她们偏偏就走到了我的这里，又为什么她们偏偏看到了我？所以我实在是幸运。
　　残雪是植物仙人，所以她可以和我沟通，这是我想都想不到的事，以至于意识都有点抖动。
　　“彼岸花叶，你竟然拥有了意识。碰到就是缘分，我许你个愿望吧。”这是仙界的惯例，如果有了仙缘遇见仙人，那么就可以求得个愿望，有很多仙人就专为了完成愿望而流连在下界不回仙界，因为完成之中不仅可以得到信仰，还可以积点功德。
　　我真是幸运的，“我要看看彼岸花。”我没有迟疑，也不需要迟疑。
　　“残雪”卿恬突然喊了残雪，交流了个我不明白的眼神，正准备回答的残雪的脸色一变，对卿恬点了点头。
　　“彼岸花叶，我就让你轮回吧。”残雪对我说。“轮回了，你就自己去找彼岸花，是福是祸，有无缘分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毕竟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冥冥自有天定，就由你自己去争取吧。我会让彼岸花也去轮回，你们是不是生生相错就你们自己做着看吧。”
　　我要找到彼岸红，所以我答应了。轮回，这个恐怖又没有定性的事，多少魂魄不愿轮回，宁愿留在黄泉，又有多少魂魄即使受尽苦楚也要在入轮回。我已经看了好多，虽然我没有理解，也无法理解。
　　我们尚对如此的生命所不满，所以我们奋斗。
　　我们尚对如此的安排所不服，所以我们轮回。
　　彼岸的艳红啊！即使轮回，我也要来找你，要和你在一个时间里，要见到你，要发现你，要认识你。这样的一分带有原罪的愿望，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弥补。痴也罢，狂也罢，傻也罢；喜也罢，悲也罢，伤也罢；得也罢，失也罢，亡也罢。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让自己后悔，黄泉，毕竟是个没有后悔的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