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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变故 ...


  •   被质问到“一个弱女子,能怎样”的时候,鲤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一个没带钱的男人请两个女子吃了白饭,想直接走掉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子发出了抗议。
      自己做的确实不对,但这个阿织应该也确实在刁难自己。
      鲤伴叹了叹,道:“对,我是在带你们吃白饭,抱歉,不过下次一定会真正请你们的。”
      等着阿织回答,可她却挑眉看着自己,鲤伴不想去看她,把视线挪到了其他地方。

      看着奴良组二代目窘迫的样子,阿织满意地笑道:“奴良大人,我无非想听你说这句话。”

      心里不舒服,但总算阿织不再纠缠下去了,鲤伴道:“那你同意走了?”
      阿织转头:“问问乙女。”
      大体上也了解了妖怪滑头鬼的“畏”,山吹微微一笑,道:“感谢鲤伴大人的款待,我们走吧。”
      鲤伴大大松了一口气,作势要揽住山吹的肩膀走,山吹却被阿织先拉了出去。

      还是两位女子走在前面,鲤伴跟在她们身后,但刚才吃饭换来的好心情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就算看一眼阿织的背影也会有难以抑制住的厌恶涌上心头。
      鲤伴很清楚,这种感觉从见到阿织第一眼就有了。从心底排斥和她说话,对她加入奴良组这件事也是极度的抗拒,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厌恶,迫使自己做着公平的事。

      有人说,在江户至少有三十年的记忆是模糊的。这三十年就是从明历年间那场大火往前推算的三十年,鲤伴只知道自己活过了这三十年,却不记得这漫长的时间中认识了什么人、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
      有些感情来得也让人措手不及,就像在雨后第一次看到山吹时那种深深的眷恋和初见阿织时的厌恶。

      深川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起来年纪超过四十岁的人脸上都呈现一种木然,而超过三十岁的人的表情则是不明所以的惶然。

      鲤伴的视线在这条街上四处扫着,前面的山吹和阿织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鲤伴愣了愣,发现原来是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男子被店家扔了出来,倒在山吹和阿织的面前。男子双眼深深地陷在眼眶里,本来就只剩一层皮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男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未说一句话,一瘸一拐地走开了,走到哪里,人群都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又摔倒。

      鲤伴皱眉,快走几步拉住那个男子,看着他的脸,低声道:“你不是人类吧。”
      男子蓬乱的头发晃了晃,看不出来是点头还是摇头。
      单从这人的外表完全判断不出他是什么妖怪,而且他身上的妖气淡淡的,身上应该流淌的也是不纯的妖怪之血吧。

      “阿织?”
      鲤伴正抓着那个男子问话,山吹却看见阿织向店家要了一碗泔水后愤愤地走过去,扬起手,泔水全泼在了那个男子的脸上。
      黏腻的剩饭汤汁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男子藏在乱发下的眼睛努力睁开,眼底布满了血丝,混浊的瞳眸也似乎没有焦距。看到了阿织,男子滞了滞,沙哑道:“你是……吾父的……”
      阿织指着男子的鼻尖,肩膀抖了抖,脸涨得通红:“滚!德川晖彬!讨饭的不要脸的,给我滚!”
      周围人没搞清楚状况,却也被那个姓氏吓到了。
      德川是当今将军的姓,和将军同姓,那必定是幕府的旁系,而这个人却像个普通乞丐一样,在街上靠着乞讨为生。

      山吹也被阿织的举动和那个男子的姓氏惊住了,惊讶过后,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宜闹大,遂小步走到阿织旁边,劝道:“阿织……冷静一下,有话慢慢说。”
      鲤伴搀扶着双脚不稳的德川晖彬,对阿织扬扬下巴,道:“对,有话慢慢说,别在大街上像个泼妇一样。”
      阿织狠狠地白了鲤伴几眼,山吹轻拍着阿织的背给她顺气。
      鲤伴无视掉阿织的白眼,问德川晖彬道:“我是奴良鲤伴,奴良组的二代目,你是什么妖怪?”
      德川晖彬几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嘴唇动了动就把头低了下去。

      阿织在不远处冷笑:“这家伙啊……是骨女和人类的后代呢,必须扒掉人皮才能度日呢!”
      周围人都抽了一口气,意识到牵扯进去不好,很快全躲远了。

      鲤伴倒完全不排斥这个男子,拍拍他的肩,道:“是这样么?骨女和人类的后代?”
      德川晖彬点点头,脸埋得更低,好像觉得这个身份十分卑微。
      鲤伴道:“无妨,妖怪各有各的生存方式,你想不想加入奴良组?”
      听到这句话,阿织着实气急了,直冲到奴良鲤伴面前,瞪着他,愤然道:“奴良鲤伴!你要让他进奴良组,我就……”看到鲤伴脸上渐渐浮现的笑容,阿织把后半句硬生生憋了回去,“你随意,只是别让我再见到他,否则他就必须死。”

      鲤伴玩味地看着阿织,这样一个冷静的女人居然也会有暴跳如雷的时候……真让人难以相信,中间必然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过。

      一系列闹剧之后,鲤伴也没心情在深川街上继续逛了。本意是只带着山吹一个人出来逛的,结果又莫名其妙加进来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妖怪,鲤伴想一想的心情更差了。
      不过,还是山吹的心情要紧,凑过去,假装看看周围的风景,拍拍她的肩,问:“今天开心吗?”
      山吹浅浅笑道:“很开心,深川的饭很好吃。”
      “啊,那就好。”
      望着她的笑容,心里厚重的乌云好像瞬间消散,空落落的心又被幸福填满,甚至稍微去幻想一下和她一起生活的场景都会幸福得心颤。
      天上的云朵仿佛印上了彩虹的颜色,这个世界美得宛如童话中完满的结局一般,走在她的身边,想就这样保护她一生。

      德川晖彬身体恢复差不多之后,四个人启程从深川离开。
      先送山吹回小学堂,山吹笑道:“小孩子们都很顽皮,一会儿如果有不小心跑出来冲撞了大家的,不要介意才好。”
      鲤伴道:“他们撞不到我。”
      德川晖彬默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阿织轻声笑了笑:“真期待看到乙女教的那些孩子们啊。”

      远远望到小屋的围栏,一个个嫩黄色的球状棣棠花从围栏里探出来,微风吹过,小花摇了摇,几瓣花瓣飘在地上。
      山吹想着怎么给孩子们介绍深川,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对啊,什么时候当成是踏春游,带着那些小鬼们出去好好玩一趟吧,不过在那之前,要想办法赚到钱才行。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围上来呢?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念老师呢?记得有一次不小心得了重感冒,还有的小女孩送花之后偷偷哭了。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却没有一个孩子跑出来胡闹。
      ……他们真是长大了呢,会不会都在看书写字呢?或者,是围在一起讲故事?又或者,一会儿拉开门,会有一些花瓣散下来?
      走到院门口,山吹对其他人做了个“嘘”的动作,自己一个人轻轻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一条小缝……
      格子窗没有支开,里面昏暗而寂静。从缝里隐约看到几个整齐的小被窝,被窝外露着几个小脑袋……啊,正在睡觉,真是偷懒,睡到了下午呢。

      山吹把门全拉开,笑着拍了拍手,道:“大家,老师回来了,起床了哟。”
      没有一个人应答。
      山吹无奈地笑了笑,蹲下来摸了摸最近处的一个孩子的额头,小声道:“起床了,老师回来了。”
      额头传到手心的温度相当冰冷,山吹怔了怔,迟疑了一下,缓缓把手指放到了孩子鼻子底下……

      没有呼吸。

      顿时全身像被一桶冰水彻彻底底浇了个遍,山吹一个不稳,扭到了脚踝。脚踝的疼痛隐隐传来,却没有眼前的事实来的震惊。

      难以置信,山吹又轻轻晃了晃孩子的肩膀,唤着孩子的名字,孩子却完全没有回应。

      瞬间天旋地转。
      好像心中完美的世界在一片片垮塌,碎片直接扎进了心里,心脏被扎得没有一处完好。

      山吹站起来,顺次从前到后呼唤了所有孩子的名字,然而,没有一声回应。
      山吹又艰难地挪着步子去摇每个孩子的肩膀,但每个孩子都像没有生命的布偶一般闭着双眼,脑袋无力地下垂着。

      “怎么了?”鲤伴看山吹太久没有出来,进门,却发现山吹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双目发直。
      昏暗的房间里,那些小妖怪们看起来睡得很宁静很安稳,仔细看去,一个个脸上都没有血色,嘴唇发黑发紫。
      又看了看山吹的样子,鲤伴意识到不好,冲过去把山吹紧紧抱在怀里。
      山吹木然地看着鲤伴,双手慢慢抓住他的衣角,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眶里溢出来,很快流了满脸。
      “鲤伴大人……鲤伴大人……”心中的悲伤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山吹把脸埋在眼前人的怀里,浑身都在颤抖。
      鲤伴轻轻拍着山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不哭了,安葬他们吧……”
      “鲤伴大人……我有一个请求,能帮我找找杀害孩子们的凶手吗?孩子们……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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