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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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吹还是晕过去了。
鲤伴把自称坂原棠的女子赶到坂原月的房间里，又冷言冷语说了很久那女子才肯乖乖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鲤伴抱着山吹，双手紧紧握着那冰凉的指尖，在她耳边不停说着“对不起”，生怕她手上最后一点温度也消散而去。
曾经受过一次深爱女子的去世，那次，已经流干了毕生的眼泪。不想再抱着冰冷冷的石碑，石碑下，只有一把火焰灼烧后的灰烬而已，连她的脸都只存留在不真实的画像之中了。
格子窗外，月冷花飞散。
自己的桌台上还留着一支枯萎的山吹花，叶片还在努力地吸收水，那饱满的模样好像在期盼来年春天的花开。
山吹花悄无声息地绽放，又悄无声息地凋零，正如这飘在人世间的幽灵，惹人怜惜。
隔扇门被拉开，冷风嗖嗖刮进屋来，滑头鬼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鲤伴。
鲤伴只是抱着山吹的身子，埋着头，装作没看到自家老爹一样。
“鲤伴，你还是太年轻了。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吗？”
滑头鬼很少说教儿子，知道儿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骨子里是桀骜不驯的性格，说教大多是不管用的。可这次，真看不下去了。
“鲤伴，你连自己的心意都分辨不清吗？让人家先受委屈了，现在又在这里赔不是，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女孩。”
鲤伴自嘲地笑笑，抬起头，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老爹，挺羡慕你和我母亲的，迅速、干脆、还很幸福。”
滑头鬼皱眉：“你妈可是京都第一美人，你以为老子追得容易么？”
鲤伴笑道：“我的山吹也是江户第一美人，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顶着她的脸，老爹你说是不是啊？”
滑头鬼道：“看你这痞子样，能拐回来这么个恬静漂亮的好女人不容易了，还不知足啊。”
鲤伴道：“哪有不知足的，早就知足了……”
山吹那宛如丝绸般的乌黑长发垂在雪白的床褥上，衬着美丽宁静的睡颜，她的皮肤比白瓷还要光滑，只可惜太过于苍白，让人心疼。
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的一张脸啊。
鲤伴把自己的脸贴上山吹的脸颊，笑了笑，又把山吹的脑袋揽到自己肩上躺着，格外满足。
滑头鬼哼道：“鲤伴哟，你既然是我滑头鬼的儿子，就要记住，率领你的百鬼朝着认为是对的方向行进吧……不要留给自己犹豫和后悔的时间。”
隔扇门被拉上。滑头鬼的脚步声渐渐离去。
鲤伴把山吹裹在怀里，躺倒在柔软的床褥上。拨开她挡在脸上的碎发，又拢起她的长发，放在床褥旁的小篮子里。
这样抱着她，下巴倚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她有节奏的心跳，很安心很安心。真的很久没有毫无顾忌地抱紧她了。
自从那次见过阿织，那关于幽灵妖怪魂飞魄散的事就像恶毒的诅咒一样，拼命想找到挣脱开的方法，却又没有头绪。
这是阎魔王定下的生死法则，由死到生，便是新的轮回，幽灵妖怪就要去寻找新的生活。若是一味地缅怀过去，与过去的记忆为伴的话……那迟早会魂飞魄散的。
对于山吹来说，跟他在一起，是在缅怀过去么？
因为……没有坂原棠的记忆的话，在这江户城茫茫人海中，哪就会凑巧寻得属于山吹乙女和奴良鲤伴的姻缘红线了。
鲤伴的手指划过山吹的脸庞，流连于浓密的乌发之中……不希望她离开自己，但更不想看到她死。
“山吹……”鲤伴在熟睡的山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比以前的那个坂原棠要坚强许多许多，所以，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也可以独活。再让我抱你一会儿就放你自由，去过你喜欢的生活吧。和你最喜欢的小孩子们在一起玩耍，结交到更好的朋友，在这大江户八百八町里尽情地玩乐。我永远是你的守护神，只是守护神，好不好？”
鲤伴笑着刮了刮山吹的脸，山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鲤伴立刻收了手。
“不学好，学会使诈了是不是？我的小幽灵哟……我的小幽灵，在这条街上玩，特许你找不找奴良组二代目报道都可以。怎么样，我够宽容你的吧。”
又和沉睡的山吹随便说了一会儿话，鲤伴把山吹抱回本来的房间，给她掖好被子，又在小桌台上放了一壶温茶，然后轻轻拉上她房间的门。
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这样就知足了。山吹，我还是会好好壮大这个奴良组的，让江户城变为最繁华安定的处所，看着你在这江户城里过安逸幸福的日子。
……
格子窗外，满满的星辰，连月影都格外稀寥。
鲤伴抖了抖空荡荡的袖管，靠在木廊柱上吹出一个个烟圈。
突然，烟杆被人夺走，鲤伴缓缓吐出最后一个白圈，疲惫道：“你也知道坂原棠讨厌烟味啊。”
“什么叫妾身也知道？”女子高举着手指向鲤伴的鼻尖，“奴良鲤伴，你是不是自始至终就没相信妾身是坂原棠？”
鲤伴笑道：“坂原棠已经死了。”
“不，没死，坂原棠现在就站在你眼前，你好好看看！”女子冷冷道，“奴良鲤伴，你觉得你很伟大，你忘了妾身，反而去跟一个假冒的谈情说爱，你以为你不愧对于妾身，实际呢？妾身这里早就凉透了。”女子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鲤伴笑：“真不巧啊……我这里也不怎么热乎呢。”
“你、你就是个地痞、无赖、流氓！我一个京都武家士族的大小姐肯看上你简直是瞎了眼！”女子气得肩膀发颤。
鲤伴忍住想揍她一拳的冲动，淡淡道：“大小姐，请闭嘴。不要再顶着她的脸说话了，听着心里不大舒服。”
女子眼底发红，几乎要哭了出来：“你以为妾身成天看你和那个冒牌货在一起，心里舒服吗？”
鲤伴又掏出一根烟杆，深深吸了一口。
“妾身才是坂原棠，妾身才是坂原棠，你白天还说妾身就是你的新娘的！”
女子嚷嚷了半天，发现鲤伴完全不为所动，还在不停地抽大烟，而且烟的味道真的很呛人……女子伸手捂住了烟杆冒出白烟的地方。
鲤伴一惊，想赶快抽走烟杆，但已经来不及了。火苗窜上女子的手心，女子大叫着疼奔向院落里的水池。
火苗在水池中熄灭，女子背对着鲤伴，捧着自己的手心仔细看了看，扭头狠狠瞪了鲤伴一眼。
鲤伴把烟灰甩掉，看到了女子埋怨自己的眼神……真是小孩子的作为呢，哪有随随便便把手往烫的地方捂的，居然还就烧着了。
鲤伴叹了叹，走到池塘边，问道：“还疼吗？有伤口我可以帮你治。”
女子慌慌张张地捏紧手心，撅嘴道：“不用你！”
“喂……疼就要说出来啊，别不坦率。”鲤伴轻笑一声，“我可最讨厌扭扭捏捏的小女孩了。”
女子道：“谁是小女孩？你吗？刚才滑头鬼大人训你的话妾身可全听见了！”
鲤伴道：“好好好，你听见了，你听见又如何？”
女子道：“哼，长这么大了还被老爹训，真没出息。”
鲤伴道：“我们那是父子之间的谈心好吧，跟父亲训小孩子是不同的。”
女子狡黠一笑：“鲤伴大人，乖乖承认妾身是坂原棠吧，否则妾身可要把你挨训的事添油加醋地宣传出去哟，奴良二代目大人。”
鲤伴无奈。
不过，名字什么的就是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好，你是坂原棠，我承认。”
“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坂原棠转了几个圈，伸手挂在鲤伴脖子上，“妾身可以看到和鲤伴大人的美好未来哦。”
鲤伴道：“好好，你看到就看到吧。”
坂原棠撅嘴：“嘁，妾身讨厌冷淡的鲤伴大人。”
鲤伴道：“好好，你讨厌就讨厌吧。”
“真无聊～”
……
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格子窗里传到山吹的房间，比一般噪音更加刺耳。
山吹被吵醒了，揉了揉一涨一涨，端起桌台上还很暖和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香悠悠然飘满了整个房间，山吹深深地闻了一下，喃喃道：“这茶……是雪丽姐泡的吧，好香。”
女子吵闹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山吹寻着声音望向窗外。
啊…她正搂着鲤伴大人的脖子，笑得好开心。看不到鲤伴大人的表情，但注意到了那根熄灭的烟杆。
坂原棠最讨厌烟草味了，一闻到连饭都吃不香。
山吹记得自己以幽灵妖怪的身份第一次见鲤伴的时候，他也是在吸着烟，而且，说着刻薄的话。在他面前很狼狈地摔了一跤，他却说‘我会对一切女人温柔体贴，可就是不会对冒充我妻子的女人心软……看起来你还不够了解我啊，真可怜’。
是很可怜啊。
原来，从那时起，就再也没了解过他了。
在他心目中，这个又吵又闹的女子居然更能讨他欢心。同样的脸，同样的习惯，鲤伴却为这个女子放下了烟杆，真是讽刺啊。
山吹站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坐在小桌台前，拿毛笔蘸了蘸半湿的墨，提笔写了一张字条。
「一世棣棠开又落，却使山吹终生残。」
鲤伴大人，没有你的世界，依然十分美丽。就像这车水马龙的繁华大江户，奴良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再见了，鲤伴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