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雨中舞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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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最后一场雪之后，初春的细雨弥漫了江户城，樱色春花含苞待放，微风吹去了过去一年中死亡的阴霾，歌舞町最美舞姬的传闻也随之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媚眼如丝发似绢、回眸一笑倾万城，就是江户一些闲来无事的少爷公子们写给这位绝美舞姬的情诗。
原本舞女美姬一类事传多了就让人耳根生茧，至多就是去亲睹一下美人的风采而已，然而这次的舞姬传闻有点不大寻常。
鲤伴拿手背撑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当真如此？我倒想亲眼看看这位绝世美女了。”
坂原月使劲摇头，发间的深紫色蝴蝶发带也跟着来回摆动：“确实，听说有不少痴心男子见过那位舞姬之后，都抑郁而死了……啊，鲤伴哥哥，你去哪里？”
鲤伴站起身，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含混不清道：“出去转转。”
“那晚上还回来吗？”
“谁知道呢……”鲤伴微微一笑，身影逐渐消失在濛濛细雨之中。
一方静谧的小道上，一间寺小屋里冲出一群嘻嘻哈哈的小孩子，小孩们陆续和老师道别后，撑着淡色油纸伞踩在凹凸不平的水洼里，噼噼啪啪跑了很远。
山吹扶着木栏，望着那群调皮的孩子，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个微笑：“真可爱呢……这些孩子们。”
“是么……”
“哎？”
一双手蒙住了山吹的双眼，身后人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因为呼吸而一起一伏地与她碰撞，些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鬓之间。
山吹捉住那双手，笑道：“让妾身猜猜是谁。”
身后人的肩膀抖了抖，好像在忍笑。
“坂原利信吗？”
低沉的声音在山吹耳边响起：“猜错了，真笨，再猜。”
“嗯……那是雪丽姐？”
“再猜。”
“不会是牛鬼大人在开玩笑吧。”
“……”
“一目大人？达摩大人？河童？青田坊？”
身后人低声笑了笑，道：“那些孩子肯定很喜欢跟你玩这个猜人游戏吧……每次都猜错，真笨。”
山吹回头，眨眨眼，笑道：“妾身早就知道是鲤伴大人，不过要是直接说出来的话，会很无聊的。”
鲤伴拉起山吹的手，看看渐晚的天色，道：“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
到了鲤伴所谓的那个好地方，山吹哑然。
已近日落天黑之时，然而这里好像特别受到光明的眷顾，仿佛全天下的灯光烛火都汇聚到此地，好一座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一名华衣女子从鲤伴身边飘然走过，细长而上挑的凤眼宛如一潭幽池，幽幽然的视线在鲤伴身上停留了许久，轻轻浅浅一笑，纤长的手指攀上鲤伴的脖颈，指尖嫣红如血梅。
鲤伴竟然也深深地回望着那名女子，温柔道：“呐…你们这条街上最美的舞姬在哪里？”
华衣女子的声音低哑却满是酥骨魅惑的意味：“真无聊啊，你们男人们，只知道那些名女子而忘却我们这些俗世女了么？”
鲤伴闻言，垂头一笑，低声在华衣女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引得华衣女子笑着在鲤伴身上轻捶了几拳，华彩灯光照耀下的粉白脸庞染上了些许红晕。
山吹看了一眼那位华衣女子，又看了看对这里很熟络的鲤伴，不由得从鲤伴身边挪开一些。
真难以想象，鲤伴平时竟总在这样的地方流连忘返，那温柔的眼神和满含包容意味的姿态原来可以在一瞬间、在任何地点、对任何人，毫不保留地迸发出来。
不禁……有些失望。
不一会儿，又有个胸膛赤裸满脸胡渣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山吹边上，拍了拍她的肩，说：“哟，小美女，陪大爷来一杯？”
山吹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谁知那男人全然不罢休，伸手便要抓山吹的外衣，脸上露出猥琐而下流的笑。
山吹急忙向后躲闪。
“啊！！”
一只木屐狠狠踹向男人的面门，男人捂着痛到要断了的鼻梁和掉了门牙的嘴，瞪着眼前墨绿色和服的男子半晌，嚎叫着“奴良鲤伴”四个字落荒而逃。
鲤伴拍拍手，吐了一口气，大声道：“敢动我的女人！活腻歪了吧！”
山吹躲在鲤伴身后，抿着嘴浅浅地笑了。
华衣女子走上前，用衣袖掩住半个脸，道：“想必您就是奴良鲤伴的妻子了吧。”
“算是吧……”
“真是幸福的女子呢，夫君平步青云，却能拒绝那么多公卿官家的女儿，专情于你，真是幸福呢。”
“谢谢。”山吹微笑道，“那祝你也幸福啊。”
“我？呵呵，俗世红尘烟酒地的女子哪来什么幸福。”
华衣女子欠身，拖着落地的衣裙缓缓朝街里走去。
鲤伴揽过山吹的肩膀，低声道：“让你受惊了，抱歉。”
山吹笑了笑，一手爬上鲤伴的腰间，微笑渐渐变得狡黠，手上使力狠狠一掐。
鲤伴手抖了抖，笑：“吾妻山吹果真娇小纤柔，如此这般对待夫君，夫君甚为欢喜。”
山吹望了望歌舞伎町里互相调笑的男男女女，仿佛整条街都散发着糜烂的酒香，叹道：“鲤伴大人总是来这样的地方？”
鲤伴笑着捏了捏山吹的鼻梁，宠溺道：“酸死了。”
“鲤伴大人是不是经常来？”
“说不是……那就是在骗你了，不过这样的地方，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消息。你有没有听说初春新捧红的名舞姬？”
“略有耳闻。”
“刚才和那名女子打听过了，这舞姬可不是寻常女子，凡是恋慕她的男子没有活下来的，均在几天之内生病而亡。”
山吹一惊：“莫不是妖怪？”
鲤伴笑道：“究竟是不是……看看再说吧。”
跨过象征入口的歌舞街鸟居门楼，由稀疏渐至稠密的五彩灯火宛如一条闪亮的星河，萦绕着陈年的酒香和女子连成一片的娇嗔，一齐汇聚到街巷的至深处。
一间挂满红色灯笼的两层小楼门前挤满了人，其中大多数是男子，少数有神情十分不屑的女子混杂在内。
鲤伴指了指那边，道：“就是那里了，号称拥有神一般舞姿的新花魁。”说完，鲤伴搂住山吹的肩膀和膝弯，抱起山吹，跃过那群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直接跳到二层窗户处，翻窗进入。
里面正有个半裸女子，散了发，在武士的怀里哼歌，一阵小风吹过，女子尖叫：“呀！！真讨厌，这纸窗竟如此脆弱，稍有小风吹来居然就破了……看看，有了下面那新花魁，我们这些老牌的都受冷落了。”
男子色迷迷地亲了一口女子裸露的脖颈，翻身把女子压在身下：“纸窗破了又怎样，这里又没人看见，嘿嘿。”
女子半眯着眼睛笑了笑，余光一瞥，发现门又被拉开，顿时心里一慌，脸色发白：“是鬼吧！啊啊！是鬼吧，刚刚肯定有鬼从窗户里进来又从门出去了！”
“鬼？我怎么没看到，不要管那些无聊的，我们玩我们的……”
鲤伴已经抱着山吹站在了二层的扶栏边，俯瞰着一层画着红蓝龙神祥云纹的大舞台。舞台上，那位舞姬正撑着花伞，挥舞着金黄嫣红的长袖，不时有粉色樱花瓣从花伞上滑落，落在舞姬银亮的发簪上，又缓缓飘落在地，铺成花色长毯。
鲤伴笑道：“这女子的面容和一般歌舞伎无异，只是那些陪衬过于华美，把她给粉饰成美人了。”
“妾身倒认为她很美，她的眼神不似一般歌舞伎那样虚浮，而是十分的……凄美，好像她正在为自己而舞，而不是为了台下和门外那群喝彩的男人们。”
鲤伴注视着那舞姬，舞姬将撑于头顶的花伞在空中划了个弧，抬起尖尖的下颚，目光和鲤伴重叠了。
只是一瞬的对视，舞姬轻轻旋转一圈，视线挪到了别处。
鲤伴喃喃道：“没错，正像你说的那样，她是在为自己跳舞……不过那嘲讽冷傲的目光，是在嘲笑我么？”
山吹道：“鲤伴大人认为她是妖怪？”
鲤伴道：“大概是被夫君抛弃的怨灵，我们在这里等等，待人少的时候下去问问吧。”
月至中天，舞姬展开衣袖，把花伞抛到人群中，鞠躬谢幕。下面的人群一阵疯抢，最后，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把花伞高高地举在空中，大喝道：“伞是老子的了！新花魁今晚也是老子的了，哈哈哈哈！”
舞姬略一怔，没有理会那无礼的男子，径直走到舞台后面。
鲤伴抱起山吹，翻下栏杆，跃到一层舞台上，紧紧跟住那名舞姬。
后台，一簇微弱的烛光旁，舞姬正对着铜镜擦拭脸上的白粉，手上一滞，轻声道：“是奴良组的奴良大人么？”
鲤伴拉着山吹的手，从漆黑的走廊里走出来，金色的眼眸被橙色烛火照得有些凌厉：“是我。听说近些日子，不少男子为你而死了？”
舞姬拿着一面折扇，遮住口鼻，轻笑道：“自古有许多痴情女子，自然也会有痴情男子，奴良大人莫要大惊小怪。”
“奴良组会帮你找到生前的夫君，跟他把话讲明白了，入轮回转世吧。”
“入轮回？转世？”舞姬斜斜瞥着鲤伴，道，“那奴良大人为何不让身旁的那位女子转世呢？”
鲤伴一时哑然，看了看山吹，山吹笑道：“妾身是寻常的幽灵妖怪，仍在这世上是因为前生仍有遗憾，而非仇恨。”
舞姬道：“那依你的见解，有仇恨的怨灵都该去死了？”
“妾身并非此意，妾身从您的舞姿和眼神中能体悟到您的不甘，只想请舞姬大人解了仇恨，不再妄害世人。”
“舞姿和眼神么……”舞姬笑了笑，“真是个细腻的女子，怪不得奴良大人这么喜欢你。这样，你们去帮妾身一个忙，妾身自不会继续害人。”
鲤伴问：“是因何事困扰？奴良组会出全力帮助。”
舞姬笑：“妾身害人也是被迫的……只因二条城那位大妖怪来到江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雨中舞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