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御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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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酒天童子，生性残忍，曾率领地狱百鬼在平安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按说他的口碑应该坏到了极致，但每每有年轻的妖怪女子谈论到酒天童子，无不脸红羞涩，仿佛这酒天童子事她们梦中最完美的情人。酒天童子既是风华绝代的鬼王，又是平安京当之无愧的魑魅魍魉之主。
此时，这位鬼王正站在奴良组第二任魑魅魍魉之主的对面。
鲤伴一手护着山吹，另一手紧紧握着童子切安纲，手心里捏出了渍渍冷汗。
酒天童子悠闲地抖了抖宽袖子，笑道：“喂，小半妖，听说玉藻前又回来了？”
鲤伴本以为酒天童子要出什么招式，差点挥刀砍上去，却发现酒天童子在闲聊，怔道：“什么？”
“玉藻前啊玉藻前，小半妖，你不知道？”
鲤伴冷笑：“真是抱歉，玉藻前是平安时代的叫法了，现在她的名字是羽衣狐。”
“名字不重要，重点是她回来了，你不知道？”
“羽衣狐在元和元年就被我父亲滑头鬼打败了，现封印在京都，由花开院家看管封印，你的消息还停留在二十五年前吧。”
“嘁，是因为你抱着我中意的女人，我才好心告诉你的，爱信不信。不过你今天出现的时机可真不巧啊，要在女人面前丢脸了。”
说罢，一簇火焰自地面徐徐升起，像一条火龙，盘绕在酒天童子周围。火焰仿佛是源自最深层的地狱，颜色接近于纯黑，地面上的石子一接触到火焰，瞬间化为灰烬。
火焰的热度在向四周迅速扩散，山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鲤伴，小声道：“鲤伴大人，不用顾忌妾身，妾身……”
话音未落，一条火舌自纯黑的火焰中分离，迅猛直冲鲤伴，鲤伴伸手把山吹护在身后，反身举刀迎击。
强烈的火焰撞击在刀身上，刀身瞬间被烧得通红，些许热量传向刀柄，刀柄的温度逐刻飞升。鲤伴双手握着安纲，丝毫不敢松手，然而手心传来的热度仿佛直接灼烧着心脏一般，让人痛痒难忍。
透过黑色的火焰看去，整个江户城的街道仿佛建立在火焰上，蜿蜒的小路在火焰中格外扭曲。
酒天童子的目光落到山吹脸上，冲她笑了笑，悠闲地吹了个口哨。
山吹皱眉，从鲤伴背后走出来，没等鲤伴说什么便拔出他腰间的弥弥切丸，大步朝酒天童子走去。
鲤伴双手持刀横劈，想打掉黑色火舌，却没想到火焰纠缠不休地绕在安纲刀身上，完全脱不了身。
鲤伴急道：“山吹，回来！”
山吹正集中凝神，忽略掉了鲤伴。
酒天讥笑道：“看，小半妖，要被女人保护了哟。”
鲤伴皱眉，然而缠绕在安纲刀上的火舌仿佛有千斤重，仅仅是举着安纲就已很费力。
山吹在向前大步奔跑，黑色的长马尾在空中左右飘荡，轻盈的身姿仿佛跳跃感十足的飞天舞蹈，明亮的刀刃仿佛绚烂的银色丝带。
江户城很少有女子去尝试刀剑，一来力量不足，二来打打杀杀不符合女训。所以会使刀剑的女子极少，要么是为生活所迫，要么是武家独女。
山吹就属于武家独女，但因为有天生的心脏病，动不动就会晕过去，身子也愈来愈差，十岁以后就很少动刀动剑了，而她心中对刀剑武士道的向往从来没有消减过。
酒天童子是第一次遇上玩刀的女子，索性把盘桓在周身的火焰散掉，抽出腰间的一把较为纤细的刀刃，转了转刀柄，用刀背对着山吹，嘴边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山吹看到了酒天童子的举动，锁眉道：“请不要轻视女子，妾身的父亲曾跟随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三位将军南征北战，妾身自小随父亲修习剑术，岂是可以轻视了的？”
“啊？你父亲眼光不错啊……织田不行了投靠丰臣，丰臣不行了又投靠德川，总算投靠对了，对不对？”
听着酒吞颇为轻佻的语调，山吹皱紧了眉头，一股难以忍受的怒气从胸腔里迸发，再难遏制。
山吹的眼底弥漫上了彻彻底底的黑色，些许墨黑色的影子从指尖徐徐溢出，缠绕在弥弥切丸的刀身上。
她的身体更加轻盈，好像能飘在空中一般，足尖轻轻蹬地，整个人就如有了一对庞大的翅膀，身下有无数空气托起了血肉之躯。
酒天童子望着山吹几近透明的身体，难以置信道：“这是……幽灵妖怪的，‘畏’？”
酒天童子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身为鬼王，修为七百年，七百年间见过幽灵妖怪无数，他们作为妖怪和人类唯一的不同是可以穿墙，而身体变得透明飘在空中且眼底发黑这种情况，酒天童子从来没有遇到过。
鲤伴也惊讶地望着飞舞在空中的山吹，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幽灵妖怪是所有妖怪中最接近人类的妖怪，换言之，也是所有妖怪中最不可能拥有‘畏’的妖怪……
山吹自上而下挥刀，酒天童子迷茫地用刀背挡了一下，山吹快速绕到酒天童子的另一侧，弯曲手肘，以最大的冲击力狠狠朝酒天童子刺去。
酒天童子愣了一下，本能转过刀刃的一面，以更快的速度挥向山吹的脖颈……
“山吹！！”鲤伴甩开安纲，朝山吹奔去，安纲上的火舌立即凝聚在一起想挡住鲤伴，可安纲仿佛一块巨大的吸火石，缠在上面的火舌完全无法动弹。
鲤伴以最快的速度，如墨绿色的闪电般冲向山吹。
在刀尖与血肉相碰的千钧一发之间，鲤伴双手揽住山吹的肩。
然而，鲤伴的手适才碰到山吹的肩膀，却从山吹的肩膀上穿过去，像是在拨一潭灵动的活水，鲤伴直接与山吹透明的身体相融合。
下一刹那，刀尖不可遏制地穿透了彼此的血肉。
鲜红的血液顺着衣襟成股下落，伴随着血液的流失，一种被称为‘畏’的墨黑色咒文样结印从伤口处飞速流走。
刀尖确实穿透了彼此的血肉，弥弥切丸刺入了酒天童子的胸口，酒天童子那把纤细的刀剑穿过了山吹和鲤伴的脖颈。
然而，流血的只有酒天童子，山吹和鲤伴安然无恙。
酒天童子一手捂着胸前的伤口，重重地喘着粗气，手上的刀因手腕的过度颤抖而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会……怎么会……我鬼王酒天童子活了七百年，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幽灵妖怪拥有‘畏’，那部分‘畏’竟然……竟然附着在一个半妖的人类的部分上。”
酒天童子的身体缓缓地倒在地上，飞溅的血珠穿过鲤伴和山吹透明的身体，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汇聚成血液的溪流，流向道路两侧。
鲤伴不敢相信那一刻发生的事情，颤抖地拔出了酒天童子身上的弥弥切丸。
那一刻，本以为自己的头颅要永远离开脖子了，却突然感到身体轻盈，刀身穿过了脖子，而脖颈毫无损伤。
最奇妙的是，他好像和山吹相融合了一般，彼此共用着同样的呼吸，同样的心跳。
鲤伴兴奋笑了笑，笑声仿佛回荡在胸腔里面，回荡在只属于他和山吹的世界里。
“山吹，你在我……”未说完，鲤伴低低坏笑了一声，道，“我正在你里面，很温暖，很舒服。”
山吹眨眨眼，觉得自己似乎在用鲤伴的双眼看着江户城的街道，十分不可思议：“妾身也不明白现在的状况，鲤伴大人没事，真是太好了。”
鲤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哀叹山吹脑袋太纯洁，脑子里不禁缓缓浮现出两个人在床褥里赤裸相拥，山吹闭着眼睛呼吸难耐的可爱模样……
啊，不好，全身都在发热了，怎么脸上都热得好像要涨起来了一样。
鲤伴正感慨自己也变纯洁的时候，耳朵里忽然传进来细细含羞的声音。
“鲤伴大人，你在……想什么？”
不好不好，原来他跟山吹不仅共用着一个身体，还共用着一个大脑……
鲤伴摇摇头，拼命甩掉那个画面，挠挠头，装作没听见：“哈哈，山吹，你说什么啊，我不知道……”
鲤伴感觉到自己双颊的温度在攀升……准确说是山吹双颊的温度已烧到了极限，轰地一声，两人的身体分开了。
在之前短暂的战斗里，山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只得撑在鲤伴身前，又刻意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鲤伴一把把山吹按在自己怀里，下巴在垫着她的头顶，低声温柔道：“山吹……别这样，反正我们以后……以后要有孩子的，是不是？”
山吹不说话。
“叫夫君，嗯？”
“……”
“叫夫君叫夫君。”
“……”
“叫一声夫君吧，乖。”
山吹终于受不了这个一脸蛮横任性的男子，默默推开鲤伴，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鲤伴笑笑：“好了不逗你了，咱们回去。”
山吹问：“酒天童子怎么办？”
鲤伴看了一眼血流成瀑布的酒天童子，道：“他死了吧，放在这里，会有人过来清理走的。”
“平安时代酒天童子被砍了头颅都没有死，光是这样……大概是昏过去了吧。”
鲤伴抓抓头，想了想，说：“要不再捅他一刀？”
山吹面目表情地看着鲤伴，鲤伴正比划着弥弥切丸，金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昏迷状的酒天童子，很像在考虑怎么剖开一条大鱼的肚子……
山吹忙拦住鲤伴，叹道：“妾身是想，能不能治治酒天童子的伤，送他回京都的大江山，别再在江户作乱了。”
鲤伴果断道：“不可能，我不治。”
“鲤伴大人，不要和酒天童子结下这个仇。”
“我再捅他几下他不就死了。”
“……鲤伴大人。”
“我捅了啊。”
“……”
鲤伴看着酒天童子，忽然怔住了。
酒天童子好像突然有了生气，双手撑着身子站起来，掸掸身上的血，嘶哑道：“小半妖，借助女人的力量可真没出息啊，爷喜欢那女人，鄙视你。”
鲤伴二话不说，拿弥弥切丸直接一刀砍上去。
酒天童子徒手接住了弥弥切丸，笑道：“我是地狱的鬼王，区区人间妖怪是不可能打败我的。看在那女人的份上，我答应回京都大江山并且二十年内除非剧变不来江户，可以了？”
说罢，一团火焰包围了酒天童子，火花如同秋日的枫叶，随风飘舞也随风而逝，酒天童子在火焰中戏谑一笑，骤然间狂风吹过，他的身影消失在鲤伴和山吹的视线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御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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