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江户华音落》山*雨

11、信

　　夜晚，一名身穿淡橘色和服的女子站在奴良组宅邸的门外，黑色长发静静垂在腰际，双眼望着街道尽头暗淡无光之处，满心焦急。
　　听说鲤伴已经很多日子彻夜不归了，而且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滑头鬼大人说伤口是变强了的证明……可一想到满身是伤的鲤伴，山吹的心里就好像被人刺了一刀。
　　街道尽头，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随着人影走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重。
　　山吹忙迎了上去，看清楚那两个人影的脸之后，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德川晖彬正搀扶着鲤伴，一瘸一拐地艰难走着，鲤伴耷拉着脑袋，脸上有血、身上有血、连头发上都凝着半干的血块。
　　山吹帮着搀起鲤伴另一条胳膊，担心道：“这是怎么了？”
　　德川晖彬身上也有伤，不过比鲤伴稍微好一些，至少脑袋还比较清醒：“遇上平安时代的大妖怪酒天童子了，杀害童男童女的元凶就是他。”
　　“怎么弄成这样了……你们两个一起打败酒天童子了？”
　　德川晖彬侧过头，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没有。”
　　山吹微微一笑，安慰道：“毕竟酒天童子是有七百年修为的大妖怪，遇上他能逃过一劫就不错了，不必在意。”
　　德川晖彬指指鲤伴，道：“奴良鲤伴几乎拼了性命在和酒天童子打，在下是……在下抓住空隙带着他跑了，丢下那几个不省人事的童男童女……”
　　德川晖彬迅速看了一眼山吹，又看向别处。
　　无论是作为天下第一剑还是作为一个寻常男子，这种逃跑的做法都实在是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憋在心里憋了一路。现在说出来了，不知是放轻松了还是增加了负罪感。
　　山吹低着头，笑了笑：“说些自私的话吧……其实妾身最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平安无事。所以，不要介意，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德川晖彬握紧了拳，发誓道：“下次一定解决掉酒天童子。”
　　山吹叹了一口气，看着鲤伴沾满血的侧脸和紧闭的双眼，心中的不安又累加一番。倘若鲤伴醒了，说的前几句话大概会和德川晖彬一样吧。
　　明明没人要求他们拼了性命做什么事，但这就好像男子的天性一般，不到最后绝对不服输。

　　回到奴良组后，璎姬看到儿子不省人事的模样，差点晕过去，滑头鬼扶着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安慰了几句。璎姬平静下来，给鲤伴和晖彬治疗。
　　璎姬的治疗术不减当年，很快，鲤伴和晖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但鲤伴依然没有醒过来。
　　山吹请求让自己来照顾鲤伴，直到他醒过来为止，滑头鬼和璎姬答应了。

　　月色透过轻薄的窗纸洒进屋内鲤伴的脸庞上，他的睡颜宁静安详。山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最熟悉不过的五官，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难过。
　　希望能永生永世注视着这张脸，永生永世站在他的身旁，享受着他充满纵容意味的笑容……想到这些，心里的甜蜜似乎再也装不下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染上了甜美的色彩。
　　德川晖彬跪坐在角落里，看了山吹和鲤伴几眼之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地面上了。
　　沉默了许久，德川晖彬忍不住开口道：“奴良鲤伴真是个幸福的人。”
　　山吹笑了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有你这样深爱他的女子陪伴在他身边。”
　　“欸？妾身么……妾身也不明白，但只要能这样呆在他的身边，心里就暖暖的，很幸福。不知道鲤伴大人怎么想。”
　　“他也一直祈求你能在他身边。哈哈，以前我认定你就是在下的妻子，甚至有些自负地以为我的妻子一定会爱上我，因为在下是天下第一剑。”德川晖彬笑得凄凉，“如今总算明白你半途自杀的缘由了，原来竟真是不想嫁给我。不过我搞不懂，你既然不愿意嫁给我，那些信又算什么？”
　　“信？妾身……妾身只记得给您写过一封信，大致说了一下妾身和鲤伴大人的事，可是那封信没有回音了，妾身以为您生气了。”
　　德川晖彬皱眉：“在下收到过坂原棠十几封信，内容都仔细看了很多遍，唯独没有你说的那封。”
　　山吹想了想，不解道：“妾身真的只写过那一封而已……何来十几封信？”
　　德川晖彬忽然笑出声了，那几声笑断断续续，仿佛是在自嘲：“那看来是假的了，竟然有人模仿坂原棠的口吻给我写信，不知是那位模仿者太可笑还是我太可悲。”

　　屋外渐渐挂起了小风，一片云恰巧遮住了月亮，屋子里只剩下模糊的月影，一代剑圣德川晖彬脸上的脆弱也被掩盖在了月影之中。
　　山吹叹道：“听说您那时专心于修炼，对成家一事没有兴趣，可能是妾身的父亲怕您不答应才模仿妾身的口气给您写信的吧。”
　　德川晖彬笑道：“确实，我本来对恋爱成家没有兴趣，可那十几封信中只属于女子的细腻和柔情打动了我，让在下不禁对女子产生了兴趣，想见见这位温柔乖顺的闺秀，如今总算是见到了。山吹姑娘，远看的确是位温文尔雅的女子，可接近你之后，才发现你实际上很倔强。”
　　“欸？妾身以为自己的性子在这十年间已经完全变了，还会显得很倔强么？”
　　德川晖彬笑而不语。
　　山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妾身以为女子还是温柔一些比较好，以前脾气太冲动了。”
　　德川晖彬突然站起来，几步走近山吹，弯下腰，抬起她的下巴，深黑色的眼瞳里盛满了如痴如醉的感情：“正因为你的倔强不同于寻常女子，在下才会爱上你的。”
　　山吹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先默默推开了德川晖彬的手。
　　德川晖彬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很长时间才放下：“在下明白你对奴良鲤伴的感情，你难道不怕有一天他负了你么？”
　　“那一天大概就是这个世界消亡的一刻吧。”
　　“我的父亲是初代将军德川家康的私生子，而后过继给德川家康的兄长。说来也巧，我的父亲是私生子，就连我也是私生子。父亲他根本不顾及正室和侧室的感觉，一味地去找外面的女人。奴良鲤伴现在就喜欢随意调戏女子，你不怕和他结婚之后，他在外面会有情人吗？”
　　山吹笑了笑，手顺着鲤伴额前的碎发摸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双手捧着他的脸，对着沉睡的鲤伴问道：“你说，妾身嫁给你之后，你会不会到外面寻花问柳？”
　　德川晖彬疑惑地看了看山吹。
　　山吹扬起一个笑脸，喜悦道：“妾身听到了，鲤伴大人说不会。”
　　德川晖彬皱眉：“他明明一个字都没说，你怎么听到的？”
　　山吹双手覆在心跳最强烈的地方，闭上双眼，微微笑道：“是妾身的心听到的。”
　　之后，一直到天亮，德川晖彬都没再多说一个字。当太阳刚露出一丝光芒，他就告辞了。

　　天亮之后，鲤伴的气色好了许多，一直冷冰冰的脸颊终于恢复了血色。
　　山吹给鲤伴掖好被子，擦去他额头的汗，去拿早饭，回来的时候发现鲤伴睁开了双眼。
　　一时间喜出望外，山吹努力抚平自己心中满溢出来的喜悦，把盛早饭的小桌台稳稳放在地上，小跑过去握住了鲤伴的手。
　　“鲤伴大人……简直太好了，妾身、妾身，妾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实在是……”山吹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住鲤伴的手，眼角有一点点泪花溢了出来。
　　鲤伴凝视着山吹的笑容，伸手缓缓撑起身子，吻去了她眼角的水花，低声道：“乖，好了好了，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山吹拼命点头，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眼睛也笑成了两轮明媚的新月。
　　“所以……你知道我听说你死了的时候心里有多伤心了么？”
　　山吹一怔，抿起嘴，摇了摇头。
　　鲤伴错愕：“你不知道？”
　　山吹又摇了摇头。
　　“你知道？”鲤伴无奈笑道，“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山吹拭了拭湿润的眼角，扑到了鲤伴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脸涨得通红。
　　鲤伴身体一僵，下巴蹭了蹭山吹的耳鬓，回抱住她。
　　“呐…鲤伴大人，若是妾身当年跟随了德川晖彬，你会怎样？”
　　一想到德川晖彬，鲤伴就想到昨天晚上丢下孩子们逃跑的事，遂皱眉道：“心如刀绞。”
　　“那妾身死了，你会怎样？”
　　鲤伴想了想，头痛地发现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了，只得道：“心如刀割。”
　　“到底是哪一个更心痛？”
　　“别提德川晖彬了，烦。”
　　山吹笑道：“好，那就不提，吃早饭吧。”
　　鲤伴扫了一眼小桌台上的一壶茶和几个萝卜素饼子，拉了一张长脸：“就这些？”
　　山吹把小桌台端到鲤伴面前，倒好热茶，又掰了一小块饼子，放到鲤伴嘴巴前面，说：“来，张嘴。”
　　鲤伴别过头，眉毛拧成了一团：“我最讨厌吃这些。”
　　“来，张嘴，璎姬大人说用这些来养伤最好了。知道你喜欢喝酒吃鱼，鱼可以吃，不过酒会伤身体，最近几天就不要喝了。”
　　“喂……”鲤伴咬下萝卜饼子，脸都快皱到一起了，“真难吃，我觉得我要死了。”
　　“乖，小鲤伴，还有很多哟。”山吹顶着慈爱的光环，摸了摸不喜欢吃菜的鲤伴的脑袋。
　　“你叫我什么？”
　　“鲤……鲤伴大人……”
　　“不是这个吧。”
　　“鲤伴……”
　　没等山吹说出“酱”的音，鲤伴就侧过头，含住了山吹的下唇。山吹一惊，手里剩下的萝卜饼子掉落在地。

　　鲤伴紧紧扣住山吹的下颚，压制住心中的冲动和不安，细致地吻着山吹的唇舌。
　　没想到杀害童男童女的元凶是酒天童子，没想到会彻彻底底被酒天童子打败，但更没想到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第一个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她……自己深爱已久的女子，山吹乙女。
　　鲤伴把山吹抱到自己怀里坐着，一手捧着山吹的背，另一手撑在山吹身后的地上，把山吹封锁在属于他的领域里。
　　门外的微风吹乱了两人的黑发，细细的发丝不经意间交缠在了一起，仿佛永远不会分开。

作者有话说

　　哟哟~~~接吻神马的最有爱了~~~鲤伴sama是正人君子~婚前只接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