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破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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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学厅中央的心袖忽然回神。
眼尖的江慕大喊：“你解完了？”
“……不是，还有最后几个可能，来不及都算了。”
江慕想哭：“那怎么办？？”
她转动着手里的弓，将四周一通乱炸的机关短暂地停滞瞬刹：“鸢娉！——以我为始，左七十步后十二，能找到吗？”
这大概是她们的什么暗语，鸢娉只凭几个字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以！”
“墙中应该有秘术图纹，别用眼睛看，凭直觉抓。几率千分之三，试试！”
她横弓拉弦，凭空而出的箭光奔向了一个方向，自己则朝东奔去，身形隐没在烟尘后。鸢娉则快步跑到了西南角，起身跳过盆景，挥掌击向书柜。
她闭上眼，无形的涟漪散开，手竟然径直穿过了书柜。世界已经不能再给她任何提示了，她估摸墙壁的距离，试着在那里想象一个开关的形状，而后向下扳。
咔嚓一声，眼前的墙壁震动了一下，而后开始与更远处的墙壁共鸣。鸢娉再睁开眼，眼前的学厅已经变了模样。机关随着解阵自然消失，已经毁坏的建筑陈设却不可能修复，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仿若一片废墟。学厅的房梁全然消失，露出冬日明澈无云的蓝色天空。
心袖就站在一根断掉半截的柱子上，不知道抬头在看着什么东西。
鸢娉松了口气，往柜子和摆件的“残尸”里走，寻到了正把江慕拉出来的洛子祁：“你们还好吧？”
洛子祁正欲回答，看到鸢娉随手递还的短剑，不动声色地掩下了自己的心绪：“……我们没事。辛苦叶姑娘和心袖姑娘搭救了。”
鸢娉好像从头到尾什么异常都没感觉到，自然地朝他笑了笑：“其实你们挺厉害的呀！今日若换个旁人，也许早就吓得腿软了。”她有点抱歉，“我们确实没想到‘渊’变成了这样，还好大家都没事。”
剑传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的手难免轻轻地碰了一下。洛子祁一时忘记了客气，声音温柔下来：“嗯。”
解决完这边的事，鸢娉开始招呼自己的好友：“阿袖，下来吧！不要站那么高——”
心袖好像说了什么话，他们三个听不清，于是一起聚到了柱子旁，这才发现她脸色有些奇怪。
“你们有听到小孩子的声音吗？”心袖问。
江慕还在忍不住拍自己身上的土，抱怨说：“什么啊，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小孩子……”
他这话刚说完，头顶的天空忽然传来了笑声。而后像是什么东西踩在他们头顶跑了过去。一会儿像是孩子的脚步，一会儿像是皮毛扫过，一会儿像是野兽用四爪奔驰。
黏稠的水滴打在看不见的穹顶，他们的喘息像是闪烁在耳边，激得人毛骨悚然。
江慕吓得差点软倒在洛子祁旁边：“妈妈妈妈呀，这是什么？”
鸢娉急：“阿袖，上面危险，快下来！”
心袖没有动，她甚至收起了弓：“没事。它不在这里，现在的渊已经安全了。”
鸢娉是信心袖的实力的，她转向洛子祁他们解释：“那可能是机关留下的些许残余吧，应当没事了。”
一张地图轻飘飘落了下来，被洛子祁下意地伸手接住。心袖在高处说：“你们先找路吧，我拿下东西。”
“好。”
过了一会儿，心袖从断柱上跳下来，在地上找到了自己来时拿着的那个沉甸甸的包裹。鸢娉在和洛子祁讨论接下来的路一时没回头，江慕便眼睁睁看着心袖站起来，乍似镇定地往前走了几步，却是猛地拉开一个尚且完好的空柜子，跨进去把自己反锁了起来。
她自闭了，任江慕怎么拍门都不开。
“她是怎么了？？”江慕指着柜子抓狂。
鸢娉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怕、怕鬼吧。”
江慕难得抓到重点：“那她把自己塞在这，不还是和那堆东西关在一起吗？”
小半个对时后，洛子祁和江慕都已经在后崖点燃了祭拜的香，鸢娉才把心袖扶出来。
她一路上不敢睁开眼睛，是抓着鸢娉的胳膊慢慢挪出来的，一走出小路便恢复力气跑到了崖边，趴在一块石头上吹风。
江慕不怕死地跑过去笑话她，理所当然地被脸色苍白的心袖怼了回去，气得跳脚。
洛子祁忍着笑，没有管他们吵闹，开始烧起祭文和黄嘏纸。
鸢娉替他洒了酒，看他一直沉默不语，便在帮忙摆供品的间隙插空问：“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洛子祁的手顿了顿：“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阿袖说的。”鸢娉看了一眼崖边的红裙少女，“不过我也看见你收走了江慕那张纸。”
江慕在方才的乱阵里竟然一直抓着那张小考记录，之后把它带出渊、被洛子祁借着谈话抽走也没发现。
心袖和鸢娉却都知道了，心袖可能更早的时候就察觉到洛子祁上山另有所图，但奇怪的是洛子祁并没有感觉到危险，于是洛子祁也坦率了些：“你们不怕我……别有用心？”
“阿袖可能更好奇现在的辰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地方？”鸢娉和他开玩笑。
洛子祁也笑了。
他们在崖边逗留了一会儿，鸢娉动手热了干粮、肉和水，一行人草草吃了饭。
江二少没得意多久，他把自己脚崴了，哼哼唧唧想下山，心袖没反对。
洛子祁提醒她，渊的乱象总要快些解决。心袖却说，“确实多了一些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的东西。但问题不在这里，先下山。”
她自然地走在最后。无人注意到她几番犹豫之后，找了个树根解开了自己的包裹。
他们回到山下时，庄柯村正开始点灯。
洛子祁打量着冬雪里炊烟袅袅的村庄。他们来时候经历了雪迷津，此时才是真正体验晋北人深冬里的悠闲。他们家家户户门前悬着红辣椒，院子里随意冻着肉和饺子，窖里满满囤满了能过到新春的粮食。左右无法劳作，索性苦中作乐，男女老少们不是窝在自家烧火逗猫，便是聚在邻居那儿打牌到天黑，闭眼睁眼又是新的无所事事的一天。
也就小商贩们还惦记一点生意。陶婶正在村口卸几大车的货，支使着和她一样粗壮的农妇帮忙。鸢娉走过去问要不要帮忙，被女人们麻利地推开了：“小姑娘在外面冻着干嘛呢，回家烤火去吧！”
他们正准备走，原本在凑热闹的老婆婆瞧见了崴脚的江慕，忽然冲上来喊他豆儿还要脱他的鞋，把江慕吓得不轻，小声和洛子祁求救：“就是她昨天非说我是她的孙子！怎么办啊子祁，她力气好大！”
这情景有些诡异，洛子祁便以为老婆婆有些问题，找话糊弄了过去。不过老婆婆强行隔着袜子帮江慕正了骨头，还强行在他怀里塞了一包麻团。
江慕愣愣地，想起了洛子祁之前的教训，小声和她说了谢谢。
洛子祁把他扶起来试着走了走，江慕已经不怎么痛了，又开始撒欢，洛子祁根本拽不住，便由着他一跛一跛走在前面闹。
经过村口的时候，他听到心袖在和陶婶聊天，问她怎么突然进了这么多货。
“过节呀！”陶婶喜气洋洋地说，“我进了挺多灯笼和爆竹，明天小集摆摊的人已经订走了一批，你们书院的夫子们也要来拿了，等渡厄节过去都能卖出去。”
心袖沉默：“……渡厄节？”
她在陶婶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咬了咬唇，看着陶婶的眼睛问：“村里最近有小孩走丢吗？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
陶婶的眼里迷茫了一阵，她好像想说什么，但忽然忘记了这件事，又在计算着明天要收多少备节的货。
心袖的目光闪了闪。
他们回到学舍用了晚饭。第二天江慕挨不过腰酸背痛瘫在床上起不来，鸢娉替他找药膏，心袖则找了个理由出门。
她走出去没一会儿，身后多了一个洛子祁。
洛子祁也想好了借口：“我替江二找找浴堂。他那么爱干净，昨夜不一定有睡着。”
心袖懒得戳穿他，由着他并肩和自己走到了集市里。今天依旧是个晴日，早集里扯话聊天的人比买货的人还多，还是心袖照顾邻居们的生意，在一个小摊子上买了碗汤团。
她有点开心地把汤团抱在手里，而后旁若无人地问：“你到底在找什么？”少女分明也享受着早集的热闹，却清醒地提醒他，“没关系，这里早就被影响了，不会有人偷听的。”
——若不是有东西作祟，整个村子的人怎么能忘记辰渊书院已经不复存在的事实，忘记猫冬，跑出来大摆早集？
想通了这点，洛子祁不再和她兜圈子：“你是怎么发现我有其他目的的？”
心袖小口咬着汤团：“只是为了祭奠前辈冒险上山，用你们商人的话来说，不划算。”
于是洛子祁交出他的诚意：“海图。我在找一张海图。”
“是为了燧脂吗？”她竟然全听到了他之前和江慕的谈话。
“不是。”洛子祁神色复杂，“它可能在一位秘术大师的旅行笔记里。这位秘术师曾经非常喜欢游历，很多年前在我的家乡南淮呆过一些时日，后来上了一艘商队的大船。那艘船自淮安出海，本意是要寻找传闻中的云州，但上过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秘术师和他们有关系的事也离奇地被所有人遗忘……可是汲川文馆还有记载，只有历代馆主能看到。”
心袖没想到他如此坦然。她忽然懂了洛子祁的打算：“我为什么要帮你？”
“如果我真的只是图利，找到它后会转手把它卖到拍卖行，让别人承担出海的风险。但在我看来，亲自找寻一片大陆，补全任何书本都未曾记录的领域，远比换到财富更有价值。”
“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知道得太多是很危险的。”洛子祁叹气，“辰渊为什么注定遭此大祸，不是同样的原因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破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