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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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卡哒一下关上，莱杰森靠在墙上，听见门那边的外星人还在叫道：“等等，你这混小子！有事好商量！”
这太离谱了，他居然在问别人自己值多少钱，这和菜市场上挂着的羊头突然开口问我多少钱一斤的效果是一样的。才五万信用点就能让他在一个像垃圾堆一样的星球上面躲七年，五万算什么？有钱人给自己的飞船加几次油的花销？贵妇人置办一次舞会的预算？太不值了。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只要发一个通讯提供一个小孩的行踪就能拿五万，换了他也会干的。
只是在这里他失去的远远不止是时间而已，手沾上了血腥以后果然就会像红头戴夫所说的，安静地呆在这颗星球上了。他曾经强烈地向往成为像那位银色骑士那样的人，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他永远没有机会了。幸好马达没有和他一样，他如果有机会离开，还可以将这段经历当做童年不幸经历吹嘘，时间久了这段回忆也就像是粘在机箱旁边的油渍，无关紧要了。
身后的外星人还在叫嚷，“好吧好吧你赢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快放开我！”
莱杰森的双眼有些发红，他没有开门，只是伸手动了墙上的一个开关，听见里面的牢笼哗地一声打开，猜到对方出来以后会出尔反尔翻脸不认账，但是他今天没心情做生意了。
反正对面房间还有别的出口通向外面，他也不担心这几个人赖在这里不走。所以他在机关前又动了几下手指，彻底封闭了两个房间的出入口，转身离开。
这条地道他不常走，出去的时候花了点功夫，当他推开位于城门附近的一条窄巷里的出口，才意识到天都快要亮了。
他轻手轻脚走出去，摘下过于显眼的礼帽和面具，沿着街巷离开。
城墙附近有守城的关卡，里面的武装人员只有两三个，大多数时间不管事。扎克在仓库里等他，现在最首要的事情是把它带去马达身边，马达看到它一定会开心的。这么想着他又有点高兴起来。
一阵嘶嘶声从身后的屋顶上传来，莱杰森下意识转身去看，这一次他正对上几支型号老旧的电磁步枪——有几个穿着防暴服的散兵站在街道两边的屋顶上等着他，几个枪口都因为能量充盈而发出嘶嘶的噪音。
莱杰森向内抿起嘴唇，双手抬高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嘿，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
那些兵的脸上戴着一种合金半罩头盔，眼睛被一块条状结晶镜片遮盖，看不清表情，其中的一个沉默了一会儿，用不太流利的沙克斯语言说，“别动，小子。让我打准一些。”
这个人戏谑地那枪口对准他，等待他狼狈逃窜的样子出现。但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行动之前，旁边一个兵手里的步枪却嘭地一声开火了。
“干！谁让你开枪的！”前者叫骂着跟着打开枪上的保险。
莱杰森反应异常迅速，看准了枪和弹道的角度向旁边一跃，但电磁弹的蓝光还是在他的衣袖上爆开，一股烟雾腾起，他在地上滚了两圈，马上爬起来钻进巷子里的杂物后面，蹲身在箱子和矮墙之间飞快奔跑。
电磁弹追着他的脚步在地上和箱子上炸开，有几枚子弹贴着他的身体擦过去，这种枪虽然在这个星球上也算先进，但是看上去太旧了这些人又不懂保养准星偏了，此刻只能充当近距离的散弹枪，但是即便如此被打中了也不是好玩的……也许刚才站着不动子弹根本不会打中他。
追兵瞄不准他的位置，不得不从墙头上跳下来，跟着他打巷战。头一个开枪的士兵和说话的那个大声对骂，互相指责配合不力，在一个转弯后进入了另一条笔直的小巷。
莱杰森因为躲避第一轮扫射而错过了回到地道里的时机，此刻只能在巷子里直线奔跑，祈祷能在被追上以前赶到下一个转角。带头的追兵停下脚步，制止了旁边骂骂咧咧的同伴，端起枪计算了一下准星偏差的角度，扣下扳机轰出一枪。远处的少年应声踉跄摔倒，腰侧爆开一小股血花，子弹的冲劲消失以后立刻跳起来继续跑。
“追！”武装分子收起枪跟着追出去，而对方早就跑到了第二个转角，他们没机会开第二枪了。
莱杰森紧紧按着腹部侧面不停跑着，手指间缠绕着温热粘稠的感觉，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竟然不觉得有多疼，但是他明白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医治，否则他撑不了多久。眼前的巷子在视野中剧烈地摇晃，这里是一片贫民区的后沿，可供躲藏的地方并不多，但前方不远处有另一个地道的入口，如果他运气够好可以赶到那里的话……
前方小巷的尽头又冲进来几个气势汹汹的散兵，看到他立刻架起手里的枪，莱杰森抽出几枚高震动飞镖掷过去，也不看命中了没有直接往一边闪避，紧贴着墙壁的时候听到子弹打在他身边墙上的声音。突然砖墙移开，一股力量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扯进了里面。
“连这点程度的子弹都不知道怎么躲了？”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几分钟前还听过。
墙里面站着刺鳞和云底星人，见到莱杰森的狼狈相，忍不住想嘲笑几句，但是高个子男人把莱杰森环抱在身前，臂膀遮住了他的脸，伸出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们少说几句。
“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会躲？”莱杰森仰起脸，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如果这人不是来狩猎他的，他真的会觉得这个怀抱很舒服。情绪稍微缓和，腰侧的疼痛这时候一下子被释放出来，疼得话都说不利索。“这里……已经被包围……”
“一定有别的出口。”刺鳞上前合上墙壁，“我们刚走到这里。”
莱杰森从那人怀里挣脱出来，指了指他们身后，“走……走那边！”他随即脱下外套，袖子缠在腰间，大片的布料团成一团按在伤口上。高个子从身后上来要扶他，被他推开。
他们从另一条岔路出去，身后的通道里传来墙壁被轰开的声音，看来这条地道被奴隶主的人知道了，以后不能再用了。经过物资储藏室的时候莱杰森拿走了里面所有能带走的物资，他让其他人进隧道，自己走在最后一个，拉开几个气雾弹的拉环，往后扔到储藏室里，然后回身加紧步伐离开。虽然这阻止不了追兵，但是总比没有的好。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争取到了时间，四个人在被赶上之前到达了地道的另一个出口，出口设在最靠近城门的一个谷仓里。莱杰森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他从没觉得这星球的夜晚会这么冷。
他望着西路城的城门，忽然觉得此刻离开这座城是个合适的主意。卫星白鸮清冷的光依稀照亮了出城的路，这时他才注意到这条路上不平常的情况。
灰白的沙路上倒卧着几具尸体，莱杰森所能发现的就是他们都穿着守城士兵的着装，尸体下的血迹已经发黑，它们在沙子里氤开，看上去已经干了有一段时间了。
一匹高大的蓝鬃马静立在路中间，红色的眼睛仿佛深夜的鬼魅，马上的骑手催动坐骑，缓缓从尸体旁经过。这种马是来自地球古种马的亚种，脖颈后面有刺鬃，性情暴躁难以驯服，一般终身只认一个主人。但因为外形俊美，沙克斯斗技场用它来拉战车或是出席仪式。
马上的骑手仿佛知道他们的到来，但是他丝毫不为所动，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从屋后街角埋伏着的士兵身上。忽然骑手面前红星一亮，骑手点起电子烟管，缓缓吐出烟来。
风吹过街道，扬起一阵轻烟，呜呜的风声中传来一声枪响，看来是某个人按耐不住开枪了，骑手叼着烟，对于那颗打偏在沙地上的子弹不予理会，缓缓抽出身后的长斧。
见对方只有势单力薄的一人，一部分原本埋伏在屋后的士兵走了出来，十几把枪对准他，慢慢靠近他。
“蠢货。”莱杰森评价道，面对骑手的时候，一种危险的战栗划过他的背脊，此时他只希望这个人不是敌人，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般的佣兵足够撂倒他了。
“盯着他们做什么？抓住我才是一了百了的方法。”骑手的声音随着风震荡，在这一刻他忽然动起来。那匹战马与他仿佛配合多年，此刻已经知晓主人的意图，它一跃而起踏向走近的士兵。在同一时刻，几枚高震动十字镖飞向他们，精准无误地划破几名士兵的喉咙。
几枚电光弹从枪□□出，那些士兵被这种勇往直前不要命的架势吓得乱了阵脚，殊不知只有在鲜血中洗礼的人才有这样的把握和胆识。骑手对自己充满信心，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看着几枚散乱的子弹打在战马的盔甲上弹开，电光弹在沙子里，瞬间熄灭。长斧犹如死神手里的镰刀，无声落下，只有血液溅在地上的声音。
莱杰森放开手里的十字镖，庆幸自己这次站对了边，靠在高个子怀里吁了一口气，倦意一下子涌上来。
骑手单手抓着马缰，将长斧抛向天空，侧身俯下抓起地上的死尸，扔向另一批躲在墙角后还在开枪的士兵，顿时几枚子弹打在尸体上，由于这批武装分子都有防暴服，这使得尸体没那么容易打穿。
战马再次朝着他们冲去，长斧旋转着从天上掉下，正好落在骑手手中。
在这枪林弹雨中骑手游刃有余，动作大胆但不莽撞，在躲避子弹的时候他甚至有时间对着莱杰森这边吹了个口哨。
这……不是调戏。哨声后对街的商铺和街角的宅子后面的杂物和木箱堆被撞翻，奔出来几匹事先藏着的战马——它们的个头比起骑手的那一匹可逊色多了。
“刺鳞——！”骑手大喊着飞身下马，战马往前飞奔，他借着惯性跳向前矮身挥出一斧，电光斧弹出枪口打出一发子弹，精准地击中放在街角的几个木桶，桶子应声炸裂，显然是已经放了火药。在爆炸的火光中飞出几个狙击手的影子，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挣扎着。骑手没有停止奔跑，冲前挥斧砍掉倒霉鬼的头，这时他的战马适时地回到他身边。
没有一秒钟浪费，也不用任何人帮忙，他一个人就解决了一小队兵力。看着这人的疯狂的身手，莱杰森已经明白了这个人是谁——罗德海勒·沙克斯，反抗军的首领。
“请跟我来。”刺鳞抓住一匹马，把云底星人丢上去，一翻手腕稳住另一匹，把目光投向扶着莱杰森的大个子。
“好。”高个子小心把莱杰森抱上去，自己也翻身上马。
“你。”莱杰森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已经用不上力气了，“你不用跟我来……这没你什么事……”
话虽如此，他有些犹豫，那个人的手腕健壮温暖，被这样一双手拥抱应该会很有安全感。但是这感觉虽然好，实际上却是毫无意义的，他只是在用幻觉自我满足罢了。
高个子看了他一会儿，沉默着把他搂在身前，抓好了缰绳，跟着刺鳞纵马出城。
光是坐在马背上还好，但是一跑起来腰间的伤口就被震动，剧痛从伤□□发出来，看样子电光弹根本就没穿透他的身体，还卡在里面。莱杰森仰起头几乎是在无声地惨嚎，冷汗出了一身，咬紧嘴唇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没有能发出引擎轰鸣的座驾，人的声音和血的味道很容易引来沙蛇。
“别怕，这其实不是很疼。”高个子凑在他耳边说，接着用手托起他的身体，自己跨腿改成侧骑的姿势，让莱杰森坐在他的大腿上，减去了一些直接的冲力。他的声音温和清澈，仿佛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能让人的痛苦减轻。
渐渐地莱杰森不再觉得马匹的颠簸非常难以忍受了，混沌的视野中戈壁里的石滩像是一片白色的草原，马儿跑得那么平稳，一切都安稳得像是在做梦。
——那是当然的，这里是你的幸运之地。
一个声音轻轻在他心里说。
莱杰森无法拒绝这样的想法，他靠在同伴的肩上，那人的怀抱果然像想象的那样温暖安全，他忽然想永远这样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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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的感觉仿佛有一生那么长，又好像只过了五分钟。
有人在摇他，拍他，叫着西蒙的名字，他花了点功夫才想到对方在叫谁。勉力睁开眼睛，看到周围光线很暗，刺鳞在他面前摇晃，说着一些话，好像是要把电光弹起出来，还说痛什么的。
刺鳞手里夹着钳子和手术刀，尾巴按住他，一边的高个子也在帮忙。莱杰森茫然地看着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刺鳞用手术刀切开伤口周围的皮肤，钳住子弹一下子把它拔了出来。老旧的电光弹在震动的时候释放出最后一丝电力，蓝光一闪，莱杰森只来得及发出一半被疼痛截断的惨叫，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破碎的气息难以进入肺中，浑身绷紧到极限，不自然地扭曲着。
高个子皱着眉，伸手到莱杰森的颈后用力捏下去，看着虚弱的少年瘫倒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他对刺鳞勾勾手，示意他把治疗仪拿过来。
在所有的混乱静止以后，又一个黎明来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