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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七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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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溶朗月,影阑珊。
我与太常迂回过去,见那桃林深出玲珑可见两位妙龄女仙。仔细看来大概是某家的仙子带着小仙娥在逛园子,其乐融融,笑语欢声。
“大晚上的笑成如此,莫不是有了婚配的好姻缘!这天宫中的女仙也免不了这般。”太常颇为看不惯道,刚刚说完就后悔,她自己不也是思春于我那藕神舅舅么。
待我们走近,我认出了那位仙子。
三千年前东海大战中立功的梦神之女,慕禾。我掐指算来,约是我五百岁那年,适逢太常去净仙湖沐浴。我一人在湖外等候的无聊,正巧就见着慕禾仙子急冲冲怒视着跑到我跟前,满脸泪痕的问:“你是那凡仙所生之女?”
我见她来势汹汹,不便招惹,虽有疑惑但是点头承认。她仙龄应比我大些,但却一下子蹲坐在地上痛哭起来,任我怎么拉她她也不理我。直到后来,她的侍奉小仙赶来,才总算劝着她站起身,临走时还恶狠狠瞪我一眼。沧海桑田,她如今的面貌比当年动人许多,但我却念起那布满泪痕的小脸,多么清纯可人。
太常拉拉我:“你认识?”我点点头,告诉了她。太常道:“她当日如此,你居然像没事一样,都不跟我提一提。”我只得告诉她,日子久了懒得计较。那日太常泡了许久,我在湖边等着都睡着,醒来时身上莫名地搭了件青衫。我愣愣地料想是刚刚洗完澡站在我身边的太常为我披盖的,也就忘记了。
慕禾与那小仙行我们,太常的隐身法果然派得上用场。我们跟着她们出了桃林,却见慕禾神色大变,叫道:“咦?我的绣囊哪去了?”这神情一下子就让我想起来那时的她,也是带着这样一副紧张的模样。
“仙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晚了怕是上神要责骂,现在天色不好,小的明日再来给你寻好不好!”
“怎能明日寻找!若是被别人瞧见了,我颜面何存啊!”
两人焦急的开始四下寻着,我正疑惑,却见太常手中捏着个精细的小香囊。我意识到是她捡到了,便扯扯她的衣角,要她还给慕禾。太常却不理会我,自顾自将那绣囊的丝线解开,居然见到里面有张素签浅浅折起。太常大喜,认为抓住了某个大仙的暧昧情史,这样便可以去参他一本,争取有个再争夺上神的机会。
我心中暗暗忖度,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容易自保……
可是当太常展开那字条我们便齐齐傻了:“恭贺徙歌将军荣升上神,此绣囊乃是小女一线一丝绣成,还望您莫要嫌弃,希冀收下,聊表心意——慕禾。”
“呵……原来是恋慕那徙歌。”太常草草将那字条塞进那香囊中,随手一扔便拉着我离开。我被太常牵着离开桃园,不知怎的,方才见到那只绣囊,居然想起渔曦做的那只来。渔曦的手艺极好,缝制的香囊十分乖巧可爱……可是,只差几针就完工了,实在可惜……不知那灵焰公子,会不会在离开那个世界时还佩戴着呢?
或许是因为偷窥到人家的秘密,我心中有些难安,熬到快天明才将就睡下。嘶嘶一早打了水来给我和子鸾,有了她我的生活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吃早膳时子鸾漫不经心的问我:“昨夜我喝多了?”我被噎了下,喝口茶水,写道:“是……您好像吃了不少桂花酿。”
“喔……”子鸾擦擦嘴“三坛而已,原来我的酒量还没恢复。”我又被噎住了,那桂花酿可是半坛下去像太常那样的就得醉上三天。
“我抱了你?”他更加漫不经心,我彻底噎住了……
“喔,那你不必担忧,大不了等我恢复了仙历,自是会娶你过门,不必担忧。”
然后就是嘶嘶哭着冲进来给我猛灌水:“仙子!倾惋仙子!怎么吃得这么急?您快些吐出来呀……”
子鸾那只笛子像是怎么修也修不好,他坐在阁中试着音,我去为他梳洗头发。用子鸾的话来说,嘶嘶给他梳头不把头皮掀开就算不错了,这活我做的多了,还是我来。
我手握着他的汩汩青丝,轻轻捏着松木梳子给他梳洗着。站在他身后,闻着他身上特有的仙露气息,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吹奏,一下子想起来他刚刚那句:“娶你过门”,幸好是在他身后,要不然脸颊红成这样,还不是会被取笑死。
嘶嘶在琴台上到处挂满了铜铃,有风而过便叮叮当当响起来。子鸾素好静,我本想解下来,但是他摆摆手道:“挂着罢,感觉我身边不再没有生机。”
我每每听来他这句话,都会自心中为他紧上一紧,他一个人撑着过来这些年,其中苦乐,却与何人说?
南极星君耗费了自己大半体力才将他救回来,我本说笑问过他,将近一千年前晓不晓得我来到天上?他便撑着头,努力的想,我见到他额上的青筋,又是一阵难过,便不再与他闹着玩。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传来,我一惊,意识到自己还拿着梳子,晓得我刚刚走神了。“太常姐姐与我说你整天爱移神。”他笑道,笑起来的时候整个琴台的声响都静止了来听他笑。
“我迟到了入场,考核已经结束,便被三哥喊去吃酒,听他说了些以前的事……出门时依稀见到太常趴在淆行怀中大哭。想必她是万分难过。”
我挽好发髻,他伸手递给我半支残笛:“用这个。”我接过来给他插好,执笔道:“太常仙子她没事了,只是心情有些不快,哭一场便好了。”
“喔……”子鸾细细说:“倾惋要是心情不快,便可拿着云月来找我,我教你吹一吹。”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这样随口唤我的名字。我怔在他身后,原来自己的名字被他唤着,心中竟倍感亲切与幸福。我是如何了?或许真的因他那句玩笑话而心思涌动了罢。
次日我自琴台后花园中摘了些李子来做糕点,回去的时候碰到了前来造访的老虎将军。老虎将军一见到我,马上一改威严的样子,笑呵呵地唤一声:“美仙子!我来我来!”不等我招呼便伸手夺过我手中的果篮子,替我拎着进门。
午膳前我和嘶嘶支起一只小锅来,在一旁做着点心,老虎将军便去琴台与子鸾商讨些什么,言谈中听起来似是要紧的公事。待
我蒸的桃花包子出锅,子鸾正好和老虎将军商议完踱步过来。
“你弄了些什么,这般香气四溢,整个琴台都被熏染的香甜了。”子鸾俯下|身子,靠得我很近很近,“包子么?”
我的心突突跳着颔首。
“嘿嘿,仙子你看你,在小炉边呆久了,脸都被蒸红了。”老虎将军笑着捏起个包子:“殿下我能吃个不?”
“脸被蒸红了?”子鸾伸手转过我的脸来:“可不是,我看你还是坐远一些好了。”
天知道我有多么想把脸也做成馅儿塞进包子里去!
我匆匆捏起一只递给子鸾,示意他尝尝看味道如何。子鸾想也没想便低头咬下来,包子小巧的一只,他吃进去还顺便咬到了我的手指。
我仓皇地将手缩了回来,万幸,子鸾并无异状,嚼着包子顿首:“可口,可口。”
“哎呀!仙子你看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您看殿下心疼的,都给您吹手了,包好了就离开嘛,看锅这种事交给我来好了!”老虎将军忙过来一屁股坐下看锅,他真不愧是仰日关的一等餐食大将……
吃了几个,老虎将军行礼告辞:“殿下,仙子,末将告退!殿下,末将明日起便来护送您去。”
“好,你先行退下吧!”子鸾没有起身,只是一直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
“等一下将军!”嘶嘶将我包好的几只包子装好,喊住老虎将军道:“这是仙子包好的让您带回去分给大家吃。”
老虎将军差点就老泪纵横了:“末将谢过仙子……末将……末将其实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又能……”他没有说下去,望了子鸾一眼便带着一盒余香袅袅的包子回仰日关了。
我转头来问子鸾:“您有没有告诉他我是谁?”
子鸾瞥了眼我的字迹:“我的妻仙。”
嘶嘶在一旁暗暗地笑起来,我更是脸庞变得滚烫滚烫,君上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只是拿走我的声音这么轻易就饶了我了。我支开嘶嘶让她去熬点粥来,嘶嘶对五谷杂粮的熟悉程度远远强过我们成仙类,我很放心让她煮粥。
“怎么能这样介绍……多会引人误会啊……您明天起要去哪里?”我想起老虎将军的临走的话。
子鸾看着我,许久道:“南极,爷爷命我每月去住几日,他听说我最近气色不错,修为也在慢慢愈合,便记挂我,顺便帮我补习。”
我听了他要去了南极,心里未免有点哀伤。觉得自己能与他,嘶嘶一起生活在这琴台中,与世无争过下去也不错。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有了这种与他永远在一起的念头,大概是刚刚一起吃饭的祥和气氛着实感化我了。
我点点头,颇有些难过道:“殿下要多带点衣服,我去收拾,赶快收拾,怕赶不及……”子鸾站在我旁边凝神看我,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一丝微笑来。我却难掩住心中那莫名的感伤,像是好不容易再次相聚的人又要分割开一般,自己也不知道缘由的胸口难过:“不知道那边有多冷,您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一笔一划的写着:“我想学着做抗寒的坎肩,可现在怕是要赶不及了。”
嘶嘶叹口气,帮我去准备给子鸾的红姜,棉絮。我眼里又发难受了,知道自己要到那哭不出来却逼着眼眶生疼的地步。“还有,您的头发打理的时候,小心莫要被笛子刮伤手……”
我是从何时变成这样一副模样的呢?全然对身边的他有了依赖,甚至是我整个生命。
我还没有写完,脚底不稳,不知踩到了个什么,整个人向后倒去,正被子鸾紧紧圈在怀中。那晚在后苑的气息又涌了上来。
他这样抱着我过了很久,我委屈着竟也忘记了此刻的处境。子鸾终低沉却轻柔地道:“你写的不累么,我本计算着与你一同去,何必这番舍不得我。”
我又痴楞了,整颗心都火热起来。只知道自己微微缩着身子从他臂弯中出来,他也不在意,我的颊侧又在发烧:“那……那我更要去收拾了,两个人的行装更加繁琐。”
他若有所思看看我握着笔的手,然后忽地过来摸一摸道:“看来我要先去跟爷爷学习如何与人心有灵犀,我与你之间还是差点火候,害得你这样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