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之四乐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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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乐闲
问剑山庄有月色江声。
然，月虽是天下一同的月，而这江却并非是真正的江，而是引平江之水，人工挖掘而成的湖。
有月有湖，有亭台楼阁，纵能无佳人相伴，但岂能无酒？
看了看略嫌空荡的屋子西角，颜凛忽得怀念起那个异于寻常冬日的寒冷季节。
说是寒冷，却是也，非也。
犹记得那一日似乎下着漫天风雪，穿着雪貂毛皮衣衫裹得严实的书屏，提着那青铜四角浮雕老翁卖炭样式的火盆，走进屋子，还带起了些许寒风。许是女子细心，书屏进来之前倒是小心翼翼在门前把身上沾染的雪沫全部抖了个干净。
取出火折子，轻轻一点，那原本乌黑的果木炭便微微亮起了红，冬日里的红比起白雪那般冷寂，倒也算是暖心的颜色了。轻轻抿一口暖杯中的酒，却忽然听得不远处踏歌之声。
踏雪无声，吟唱千里。
那般清朗，又犹自带了些孤傲味道的声音，除却那个人，又作何解？
“天沉沉兮迷津渡，日自归兮月自升。旧人盘桓兮莫敢问，昔日对盏兮今日何？”话音刚落，便见那人一手推开了本就只是虚掩着的雕花门，带着白雪凛冽的气息没有丝毫掩盖，便如利剑一般冲进了已经微醺的神识。
原本游弋的神思，陡然回归。再抬眼向门口看去，便只见一白衣青年堪堪抖落了纸伞上的风雪，随意弃了身上披着的棉袍，便坐到了圆桌的边上。
也不曾抬眼，也不曾说话，便是一连饮了三杯酒。
待到回转过来之时，黑亮的眼睛才定定看向微微带着些笑意的颜凛。
“今年的冬日可比去年冷冽多了。”一边为楼晋兮填满杯中的酒，颜凛接过书阙递过来的手炉，便塞到楼晋兮的手里。手炉相传间刺骨的冰冷让颜凛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道：“再喝杯酒暖上一暖。”
“嗯。”楼晋兮倒也好不拘束，说了喝酒，便又连着喝了数杯，直到苍白的脸上微微透出些薄红，才淡淡地一笑，如月下莲花初绽，少了几分傲然的棱角，竟不知怎地，多了几分淡然随风的出尘。
“晋兮，这次来可有什么事？”看着那人略微回转的脸色，和仍旧微微蹙起的眉间，颜凛出言问道。
“喔？”挑起的眉梢牵动着泛红的薄唇，天生凉薄态度又起，“你是说我没事情便不能来问剑山庄了，颜庄主？！”
“那倒不是，只是想不通问剑山庄竟是发生了何等离奇之事，惊动了无奇事不动的楼二公子，而我却半点不知。”笑了笑，鱼家姊妹便会意一般出了屋子，整理那楼家公子常年霸占了的屋子。
鱼书屏瘪着嘴去打扫，心下却道，不过却也是，前几日庄主说今年这天气异于常日，楼晋兮又是畏寒怕热的主，怕是不久将至。幸而前段时间已然得了庄主命令断断续续打扫过了，不然今日可有得忙乎了。
“严寒冬日，庄主不理庄中事务，却在小屋内饮酒静坐，岂不是奇事？”楼晋兮笑了笑，却又接着道，“而我不过是厌烦了家中日日寒风吹彻，便来了，你可是不愿？”
“岂敢不愿？惊才绝艳，文武皆才的楼二公子来，问剑山庄岂不是蓬荜生辉？”看着楼晋兮脱下棉袍之后不过一身单薄白衣，便把身上的狐裘袄子拖了，披到了那人身上。楼晋兮，身上一僵，却并没有动，只是暖和地闭了闭眼，不乏有些怨愤地道：“妍儿又日日缠着我趁着冬雪出游，要不是我深夜趁着她睡着了赶出来，还不知这头山黑发还能幸存几日？”
“这倒是辛苦楼二公子了，只是幸而天下人不知楼二公子不怕鬼魅妖精，不怕强盗恶匪只怕缠人小儿，不然这多人瞩目的楼二公子可是……”
“何必幸灾乐祸，既然是思念妍儿了，妍儿近些日子倒也是思念问剑山庄得紧，不如我修书一封，向爹爹说明颜庄主对我家妍儿思念之情，我想妍儿定当会快马加鞭赶赴问剑山庄的。”
“亦可，若是晋兮你舍不得妍儿，尽管叫妍儿来，问剑山庄虽然不大，但是一个楼妍还是可以住得下的。”笑，似乎是笑得理所当然，当然不能排除些微抓到把柄时的幸灾乐祸。
却见楼晋兮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究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再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不过，后来的后来，除了异常寒冷，那个冬日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的寻常冬日。只不过在繁杂的庄中事务之余，却多了一个人。
——可把酒可言欢，可相托身家性命之人。
倦倦怠怠在问剑山庄窝了月余，那人也终究是窝不下去，在楼妍书信传来的那日深夜便穿窗而去了。
世上有轶事，有轶事必有江南楼家二公子。而这无轶事之时，若要寻楼家二公子，便惟有问剑山庄。
一眉皱了皱眉毛，随手拿起桌上果盘里放着的苹果，一口便咬下了一大半。待到吃完了一个苹果，才又皱了皱眉起身走到了小屋的西边角，随意把果核丢入了青瓷宽口瓮中，便在那西边角落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直到看无可看才跺着脚道：“真不知道你颜小子到底是遗传了谁的，一眉我好不容易找你有事，你就动不动在我老人家面前不言不语，不冷不热！这屋子的西北角倒是什么物事也没有，却劳动你问剑山庄庄主看个没完没了？！”
颜凛似是歉然，起身拱了拱手，却只是道：“晚辈失礼，前辈莫要见怪。等到前辈交代的事情了解，我必遣庄中弟子，送上陈年的姚子雪曲，给前辈赔不是了。”
“一口一个前辈，前辈。颜小子倒是把我推得远喔！可怜我老道，热脸贴了你这冷屁股哦！”一眉听闻姚子雪曲，心下便是一喜，面上倒也不动神色，转了个身又在桌边坐下又道，“不过，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我们老头子也不是不知你们在思量些什么，不过大事当前可万万不能如此。就譬如说……”
“顶级的姚子雪曲定然在道长归日之前送到三清观中，以候道长仙踪。”颜凛说罢，看到一眉犹自捋着胡须不言正事，便又道，“书阙，吩咐下去，让沈叔即刻派人把酒送去三清观中。再备一车好酒，打点行装。”
“庄主这是要去何处？”乍一听到整理行装四个字，心下便是疑惑，书阙正待再问，却见颜凛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却是一脸了然的一眉，“一眉道长来寻我，定是有急事。但是这急事到了问剑山庄又不急于提及，只是喝酒静坐，便是因为这件事并非是要我解决，然也？”
一眉抚了抚胡须，拂尘在手上转了一个圈，“颜小子还算机灵，自然。”
见一眉点头同意，颜凛便又道：“既然有事，非要财力物力武力，而一眉前辈开口便要寻好管闲事之人，便是非寻常事。而这天下要解决这非寻常事的人，便只有那好管闲事，更爱管那非同寻常的闲事之人。”
话到此，颜凛也不再说下去，一眉被坐在一旁的书屏盯得久了，便道：“哎，罢了罢了。我听闻前些日子楼家小子和人打赌往西边去了，近日算算该是回楼家了，不过他会路经问剑山庄，便想来碰碰运气。”说完，挥挥手，朝着瞪眼的鱼书屏道：“得了，得了，那一车酒老道也不要了。只要把老道这酒葫芦装满，再准备两匹快马便好。老道人一把年纪，可经不得小姑娘随便瞪啊……”
“书屏如何作为全听庄主吩咐，可轮不到你这老道指手画脚。”书屏哼了一声，倒是十足傲气，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倒是让人无可奈何。
“天下人人皆知，要寻楼家二公子，必寻问剑山庄庄主。如若不然……”
“便去寻那临意楼说书人，乐闲。此人好说书，好闻天下奇闻异事，却时常云游不知踪迹，我先到问剑山庄来不过碰碰运气，这轶闻楼的乐闲，却不知此时在不在临意楼中？”一眉方才说完，却听颜凛朝着书屏低声道，“备马。”
一时惊异，却见颜凛莞尔一笑，“倒是许久不见这乐闲了。这年年送来的玉玦倒终是有用武之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之四乐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