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狐》由页

3、第三章

　　水清映月泗宛湖，泗宛湖畔微雨楼。
　　如同没有人知道有“朝云翡翠，月下珍珠”之称的泗宛湖是何时形成的一样，亦没有人知道微雨楼是何时由何人建立的，它仿若从泗宛湖诞生伊始便这样坐落在湖边，默默的见证着朝云古都的人们世世代代的悲欢离合。“谪仙居，微雨楼，九天神女此间有。”市井间流传的童谣最直白的反映了微雨楼在古都人们心中的地位。
　　古都中最热闹的茶馆里，说书人喝下一口微凉的绿豆水，惬意的舒了一口气。
　　“别停啊，快说说后来怎么样了？”底下有人等的不耐烦，急急喊道。“他们到底看到没有？”
　　“莫急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说书人打开折扇，一边摇着，一边讲道：“话说那些人为了得出这微雨楼众女子的去向，自风声一传出便早早安排好了人手，并在四方做好准备，只待她们出现便可一路尾随而去，揭开这谜题。可奇怪的是那些女子并未出现，就这样生生消失在湖中，再也没出现过。”
　　“难道是易容从别处离开？”有人猜测。
　　“非也，非也。既然行动，自是做过万全的准备，怎么可能放过这一点？若有人离开，莫管什么样貌性别，都会有人跟随，奇就奇在并无人离开。潜入湖中的人传来消息说跟到一半时忽起大雾，待到雾散，便连船带人都不见了。”说书人摇头道。
　　“莫不是……埋骨湖中？”有人颤巍巍的猜测。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行得通。只是微雨楼中的女子至多二十年便再无旧人，如此算来，要多少人埋骨湖中？只怕这泗宛湖再大也要被添平了。而且，”说书人捋了捋胡须，道，“此后数年偶尔会有消息从各地传来，有派出的探子曾偶见消失了的楼中女子，谈及旧人皆无破绽，说到楼中只是微笑，皆闭口不语。楼中女子从何而来，又归于何处依旧成谜，我等也只能将此列为微雨楼九奇之一，静等能人破解。”
　　说书先生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对下面嚷着“再讲一个”的人群微微一笑道：“今日说书便到此为止了。不过听闻今日兰府贵人庆生，请得了微雨楼的飘舞姑娘出面，尔等不如去楼前等等，自有一番热闹可寻。”
　　“竟请到了飘舞姑娘？”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纷纷向外涌去。
　　“素闻微雨楼一分为四，以风花雪月命名，其中风部善舞，花部善歌，雪部善赋，月部善曲。不知这位飘舞姑娘属哪一部？”有人不明所以的扯住身边人的衣袖问道。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你既知风花雪月四部，必是听说过其中最为优秀者以部为姓、尊为首席吧？这位飘舞姑娘便是风部月前新晋的首席，以一曲凤舞九天一舞倾城，无人能及。你别扯着我，我还要去占个好位子，说不定能一睹芳容。”被扯住的路人急急说完，便匆匆忙忙的离去。

　　微雨楼。
　　“姐姐打扮好了没？外面那个管事一直啰嗦着时辰要到了、误了吉时担待不起什么的，烦都烦死了。”穿着白裙墨衫的小丫头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撅嘴问道。
　　“告诉他们，若是等不得就去找别人。”屋内珠帘内一袭紫裙的女子皱眉应道。
　　“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可他还是一直一直跟我说话。”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进到屋里来，哗啦一声打起珠帘，围着端坐镜前犹自发呆的美人转了转，歪头道：“月华姐姐本来就很美，根本用不着打扮的。”
　　“真的？比清露仙子还美？”镜前一身红衣的美人儿用细白的手指轻轻滑过自己如玉的脸颊，轻声问道。
　　“不一样的……清露仙子就像从无忧雪域吹来的风一样，冷冷的；可月华姐姐像碧池开出的露荷，让人移不开眼睛。”小丫头眨着眼睛答道，“好奇怪，月华姐姐让人感觉暖暖的，可变成飘舞姐姐的月华姐姐让我觉得好想逃跑……”
　　“鹊囍，你跟谁学的，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紫裳女子道。
　　“是这样吗……”红衣女子轻叹着，继续审视着镜中的倾城面容。“凝寒，你说，他会不会偶尔回忆起我？或者，他……还会不会记得我？”
　　“你这是何苦……”紫裙的凝寒望着月华眼中隐隐的水光，不禁微微一叹。“我本就不想让你知道，若不是鹊囍多嘴……”
　　“那朝云帝王是九天星君转世，借人间一世为帝历劫；可他偏偏一心想帮越王上位，一旦扰了星君历劫，便成了僵局，到时即使上面再疼爱玉蔻，也不免要降下责罚。”月华淡淡道，“当年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与皇帝种下心结，走到今天的地步。”
　　“怎么不说朝云帝命中无女，若不是玉蔻求那位逆天改命，乱了星君命数，也不至如此……”鹊囍愤愤道。“如今也是他咎由自取！那个兰明书，害月华姐姐伤成那样，干嘛还要为他着想。我看他根本就是负心薄幸！如今人家跟那个公主连孩子都要有了，谁知道还记不记得……”
　　“鹊囍！”凝寒皱眉斥道。“出去告诉管事，就说飘舞姑娘准备好了。”
　　“本来嘛，要是繁阙找了别人，我一辈子都不要理他……”鹊囍被凝寒一瞪，不甘的低声自语着，走出门去。
　　“童言无忌，你莫往心里去。”凝寒帮她理了理头发，轻声道，“你与清辉君之间的事，外人也没立场说什么。本想等晴姑姑来解决，没想到玉蔻那个娘也是个疯的，竟然派人去扰晴姑姑闭关，如今也不知晴姑姑能不能及时赶到。你执意要为他做这件事，我不拦你，可你要答应我，别再让自己受伤害。”
　　“这最后一件事，是为了报清辉君当年救我一命的恩情，也是为了了断他兰明书此世与我的纠葛。我落难时他施以援手，他历劫时我自然要倾力而为。往日种种他既无心，我自不会再纠缠，日后只视他为师为友，再不做半分遐想。”月华落寞一笑，眼中却满满的全是坚定，“我再一厢情愿，也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贬身份，丢我族的脸面。”
　　“话虽如此，可今日你去兰府我还是不赞成的。”凝寒叹道。
　　“放心，我只是想再去瞧瞧他罢了。”月华柔柔一笑，垂眼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忧伤，“况且若想不动声色的接触到越王，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你呀……”凝寒微微一叹，帮月华轻轻整理了下衣裳，看着她莲步轻移，转出帘去，外面自有鹊囍带着风部的一众女子跟着去了。
　　凝寒透过窗子看见众人簇拥着飘舞出了门，兰府来请的人忙迎了上来。此时街上熙熙攘攘的聚着人，更有甚者早早的占了对街的二楼，只为一睹风部首席飘舞姑娘的风采。见她出门，人群顿时热闹起来，来人忙忙的迎了上去，焦急却又不敢有丝毫怠慢，经过好一番搏杀，终于冲出人海，驾着载了飘舞姑娘的马车离去。众人等了大半天却只瞧了一眼，顿觉无趣，不免唏嘘，又在心里将来人狠狠的嘀咕了一阵。
　　凝寒静静瞧着众人变换的表情，又独自在窗边坐了一会儿，看着门前的人都已散了，这才起身出了门，自有一辆马车从街角转出，载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