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青黄]于时光彼端逆向奔跑之人》皇飞雪

5、I.H.

　　——可恶，如果命运是个爱如此恶作剧的家伙，我能把它拖出来揍一顿吗？
　　黄濑凉太扔开怀里的麻衣抱枕，心情极其恶劣。
　　虽然后悔的时间还有很多，但这个时间段无疑是最糟糕的；更何况，现在身处的所在实在太令人生气又止不住遐想。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骨架倒是挺大，但脸庞的棱角还没有长开，眼角满是青涩的气息——没错，那是高中时的自己。
　　而这里是青峰的房间。一眼就看得出来了，堆在床脚的□□杂志（其中三分之二跟小麻衣有关）和无处不在的篮球，篮球杂志和DVD的待遇明显更好，它们得到能够放在书桌附近的优待；门后面挂着队服和签名海报，“欸——真稀奇，我以为他不会在乎什么签名之类的……”黄濑环视房间，与想象中不同，其实还蛮整齐干净的，尤其是和他自己乱得像异次元一样的房间相比。
　　“为什么会到这里啊……”
　　不过，高中三年，他没有来过青峰的房间。初中时倒是有吧，好像也是和队里的大家一起的，没什么稀奇。当时看他的房间整洁还在想一定是临时突击，没想到……
　　他倒下去，在情人的床单上翻了个身。
　　“啊……真丢人。”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做这些的时候啊。如果不赶紧走的话，小青峰回来了就——
　　他跳起来，手刚伸到门把上，门就像心灵感应一样突然打开，棱角撞上他的脑袋。
　　“——痛！！！”
　　黄濑向后倒去，小麻衣的抱枕热情地欢迎了他，但后脑勺却磕在床沿的尖角上，让他半晌缓不过来气。运动包被丢在自己旁边，他迷糊着瞥了一眼，红黑相间，桐皇的颜色。
　　“……黄濑？……你怎么在这？……入室抢劫？”
　　黄濑环视四周。
　　“到底有什么好抢劫的啊？劫财还是劫色？”
　　“你要是拿走了我珍藏的小麻衣限量版写真集我还是很苦恼的。”他瞥了一眼房间，“我的LBJ的签名球衣呢？”
　　“谁会拿啊，我比较喜欢NS……顺带，麻衣酱也不是我的菜。我喜欢绘里香类型的啊——”
　　“辣一点的？”
　　“没错。主动一点比较轻松嘛~”
　　“等等，不是这个问题……你怎么才会出现在我房间里啊？跟踪狂吗？！”
　　啧。到底要怎么解释啊……黄濑无力地扶住额头。
　　“……我也不知道啊。”
　　“……搞不懂你。算了。”
　　他上下打量了黄濑一遍，倒也不往下追究，往那儿一坐打开了电脑。
　　“要吃冰的话冰箱里有。”
　　黄濑闷闷地应声。对方只把脊背留给他，播放器里放的是最近的一场NBA季后赛。他躺在青峰的单人床上随手抄起一本杂志，对方不叫他起来，他也懒得挪位置。
　　按说，我们这时的关系应该很微妙吧？
　　应该是才说过“不再憧憬”之后的时间，但到青少年选拔集训后莫名其妙地发生身体关系，还有一年多的空档。这段时间里，明明是见了面还都很尴尬的阶段，连聚餐也没什么话好说。黄濑记得有一次，小桃似乎为了缓解他们的关系而叫了大家一起出来吃饭，青峰却无故缺席，她拉着他到青峰家，那家伙才慢吞吞地不情不愿地跟来。但一路走到餐厅，除了桃井在中间调解似的不停两头来回，彼此之间却也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
　　显示器里传来熟悉的球声以及摩擦声，解说员抑扬顿挫的高语速辅以观众的欢呼，不过那家伙的心不在焉即使不用看脸也能猜到。
　　“黄濑，你们开始训练了吗？“
　　“啊……嗯。”
　　“脚上的伤呢？”
　　“呃……？”
　　这个时段应该并没有受伤。黄濑愣了一下，就看对方从椅子上转过身子，狠狠地瞪过来。
　　“上次叫你出来1 ON 1，你不是说你脚还没好吗？”
　　“……呃……”
　　虽然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事了，但自己多半是因为不想见这家伙才说的吧。思春期的混乱情感混合着竞技体育的强烈肢体冲撞，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变化都令人猝不及防。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在这个时段对青峰的感情到底算是哪一种，也许哪一种都有，模糊的警戒线令他感到害怕。
　　“到底有没有伤啊？”
　　“呃……那个！已、已经好了——”
　　“骗人吧。”那家伙一个抄手去拽他的鞋子，黄濑急忙把脚抬高避过去。“干嘛！”他大叫，但青峰一副严重怀疑的眼神：“五月说你最近的训练量少的可怜。”
　　“那是签了个代言人，要给杂志拍照啦——”
　　黄濑躺在床上、单靠两条腿躲避抵挡着青峰试图扯下他鞋子的进攻，长腿从青峰的头顶绕过去，还踢到了他收藏在柜顶的纪念球，它们接二连三地滚下来，在他俩周围欢脱地蹦跳着。“啧，你安分点！”那家伙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右脚的脚踝；黄濑笑着换左脚去踢他胸口，紧接着左踝也被捉了个正着，那家伙可以抓稳篮球的手指轻松地扣住匀称修长的小腿，黄濑挣不开他。
　　糟糕。不仅是被抓住很糟糕，而且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检点。
　　最糟糕的是，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即使是这个年纪的青峰，也对他有致命的杀伤力。
　　那家伙倒没什么自觉，用手臂箍着他的腿弯，拽下他的鞋子；黄濑挣扎着，他又觉得自己的挣扎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不情愿。
　　“啊，果然看起来不像有问题的样子呢。”
　　“早跟你说了吧？！”
　　“那之前就是骗人的了？”
　　那家伙捏着他的脚，查看踝关节的状况；黄濑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变得急促起来。
　　“快放手啦……”
　　好在这时候青峰的手机响了。黄濑吁了一口气。
　　“五月？我不是说了嘛我要看NBA的转播很忙的。你要过来？我才不管你呢。”
　　“欸？已经在门口了？我说，你别擅自——”
　　他的抱怨突然顿住了，反而扭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黄濑一眼。
　　“等一下。”他对着话筒说，然后拉开了窗子探头出去。
　　黄濑听见他在和小桃说话。虽然每一次都会嫌这个青梅竹马烦，但其实他很在乎她的啦。如果不是自己横搅一杠子的话，也许他俩也不错。他这么想着，就看见青峰走过来、用一种像是打量外星生物的表情看着他。
　　“……黄濑，”他叫。
　　“嗯？”
　　“你是黄濑么？”
　　“……这是什么废话……”
　　他突然拉着他到窗前，指着下面，“你是的话，那个是谁？”
　　黄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和桃井站在一起的，带着帽子袖着手，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样子，却依然扎眼的家伙——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哇！”
　　他吓得立刻蹲下来，躲在窗子下头。
　　“那个是谁啊？”青峰不依不饶地逼问。
　　黄濑可怜兮兮地抬起脸，对方突然掐着他的脸颊猛地向两边拉开。
　　“！！！好痛！！！”
　　“啧。不是面具啊……”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面具！！！”
　　“那你是谁啊？”
　　“总之……你听我解释……”
　　黄濑觉得自己简直快脱力了，但青峰看着他却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这种情况根本忽悠不过去吧，但是，即使我说真话，他又会相信吗？
　　“我是从未来来的、二十七岁的黄濑凉太”这种事情，听着就让人笑破肚皮吧？
　　“嘛，总之，我先去打发掉他俩，你可以在这期间考虑一个比较说得通的答案。”
　　青峰说着就离开了房间。黄濑从窗台的角落里偷看他打开门廊，和桃井说话的情形，而当年的自己虽然也有热情的招呼，却一直都站在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看见青峰走上去和自己搭话；而当时的自己和他说了些什么呢……一点也不记得了。两人像往常一样交谈，但他明白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
　　在桃井不满的叫嚣里，那家伙吊儿郎当地又走回屋里，黄濑才记起自己错失了逃跑的时机。
　　“那个是单耳耳环男没错啦。你到底是谁啊？”
　　青峰一见着他劈头就问。黄濑叹了口气，“反正说了你也不信……”但还是把这毫不切实际的原因说了一遍。说完后他翻着眼偷看对方，那家伙眉头紧锁，像是史无前例地认真思考着。
　　“未来？通过穿梭机吗？”
　　“不，没有那种东西……”
　　“那怎么回来？”
　　“……我也搞不清楚啦，也不是我要回来的……”
　　“那怎么搞的？”
　　“就是似乎很想回来，然后就突然……嘭地一下……啊啊我也说不明白！反正回神的时候已经……”
　　“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信嘛。”
　　“真抱歉，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过，就是这样。如果你觉得难以理解，就当我是黄濑的双胞胎兄弟好了……“
　　“那家伙一个就够烦了。”
　　青峰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诡异的状态。他看向电脑屏幕，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脑袋：“你要来自未来的话，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吗？”
　　黄濑探了探脑袋看了下比赛双方的队名。
　　“具体分值哪还能记清楚……不过多半是凯尔特人赢的吧，今年的总冠军是凯尔特人啦。”
　　“明年呢？”
　　“明年是热火。”
　　青峰突然来了兴致。“那今年的考试题——”
　　黄濑的手刀狠狠地敲上他的脑袋：“我比你大了十岁！大学的考试题我都忘了，哪还能记得高中的？……”
　　“十岁吗……”对方扳着他的脸。“看不出来。你跟外面那家伙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啊。”
　　黄濑挣开他。“你该出门去聚餐。赤司他们还等着呢。”他提醒道。
　　对方不死心地问：“那□□的号码呢？”
　　“我又不买那个。买了也不会记得吧？多少期啊这么多年！”
　　糟透了。
　　“你到底是穿越回来干什么的啊。”青峰咕哝着，他套上T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盯着自己房间里的不速之客。
　　“对了。十年后，我还在打球吧？”
　　“……啊。”
　　“NBA吗？”
　　那家伙得意地仰起脸。
　　是啊，超厉害的。他在心里说，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告诉你。”
　　青峰立刻翻了脸，“你肯定不是从未来回来的，”他愤愤地说，转身拧开了门，却又顿在那里。
　　“……那你呢？”
　　黄濑一时愣在那里。
　　“我……”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我说啊……我们还有联系吗？”
　　“啊、没错，大家都还经常联系！在日本的话，小桃还会叫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青峰扬了扬头。“什么嘛，那不是和现在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啊，你这个笨蛋。
　　“你不在日本吗？”
　　“……我、工作……重心正好也在美国……”
　　“也？”
　　“……好啦，你也在！你也在的行了吧！”
　　他突然好想放弃，好像整个对他说出来；没几年之后我们会变成情侣，□□和吵架的次数差不多，磕磕绊绊竟然也走了这么多年。我们从一起半夜里看NBA的转播后□□，到一起去看现场的比赛，直到你站在球场上、而我坐在看台，最后我们只能分手，有什么越来越近，有什么越来越远。
　　“那你会来看我比赛？现场？”
　　“……有空的话……会去啦。”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但即使去不了现场，直播和录播也一定会看，即使分手之后，青峰的比赛也一场也没有落下过。连并不熟悉的同行和杂志记者都十分清楚，从对方籍籍无名开始，他“最喜欢的运动员”一栏就永远填着一样的名字，黄濑凉太是青峰大辉的头号粉丝。

　　而现在的青峰却想象着将来的他看将来的自己比赛的情景，然后满意笑起来。
　　“听起来不错嘛。”
　　啊、啊，当然挺不错的，在开头几年我们甚至住在一起，直到你的经纪人发现并警告你；但最终让我们分开的并不是舆论或者来自俱乐部的压力，而是不断错过又难以磨合的彼此。正因为如此，后悔和思念才会跨越时空的罅隙，于此呈现这当初的梦境吧。
　　“？黄濑？你怎么啦……哇！”
　　发觉对方不对劲的沉默，青峰凑近了盯着他的脸，却被突然涌出的眼泪吓了一大跳。“哭……什么啊！又不是——”即使上次输了你也没哭啊……他不知所措地拧着眉，想把抽纸盒递过去，却被黄濑突然推住了肩膊，把他推向房门外面：“走！去吃你的饭去！小桃还在下面等你吧？！走！”他力气很大，青峰几乎被推了个趔趄。
　　“喂喂喂！！这是我家吧！！为什么我要被赶走啊！”
　　“别管那么多啊！你怎么能让女生在外面等你！快走啦！”
　　“让她等一会有什么关系啊！反正天天都能见到啊？！你呢？我再回来的时候你一定就不见了吧？”
　　身后突然沉默下来。后背的T恤被揪紧，滚烫而湿漉的气息从肩胛的中轴透进来。青峰突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想回头，也许可以趁机抱住对方；但又觉得不太好、哪里不对，只能站在原地，任对方的呼吸打乱自己的心跳。滚烫的体温传来，灼得理智的警戒线上一片红灯；而这不知亏欠于谁的眼泪、正和初夏的汗水混在一起，弄湿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