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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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此后的时光，我曾无数次的回想起那一夜的那一眼。
我该不该回头，我该不该始终跪坐在云溪之边，等候他的靠近；而如果那一次我逃开了，是不是可以有另一个更加安乐的余生。
可无论我想了多少次，那一刻我终究是没有动。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那天的夜晚是满月之夜，月色朦胧，清辉洒下。迎着云溪银光粼粼的波光，我傻傻地看得出了神。
我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如此……俊雅的男子，仿若他生来便合该是天上的。
那人似乎是被我喝水的样子逗乐了，隔着些距离都感觉得到他在笑。
一身月白色衣袍，没有多余的坠饰，只在腰间配一块形状独特的玉佩，浑身隐隐透着于我截然不同的，浑然天成的贵气。
乌发束成，身形颀长，犹如松柏挺拔。黑夜之下我瞧不分明，只觉得他的五官说不出的好看，没有哪里是特别的摄人心魄，只是一看便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走近了我，微微俯身看我跪坐在地上愣愣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深，我反应不来，只能从他墨如点漆的眼眸中看见满身凌乱的自己。
“月下看美人，果真不同凡响。”他轻声道，语气温和，字字透着笑意。
我猛地回神，羞促地不知如何是好。纵使我性子爽朗，素日并不小女儿家，此时也听出那人话中明明白白的调侃。
美人？怎么会有我这样的美人……
我垂下眼不敢看他，只胡乱地看着地面上的小石子，语气慌乱，“不知公、公子，这么晚在这里作甚？”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流云峰也不是我家的，我一开口就是质问，倒不如人家问我这样一个女子在此处作甚。
我绞着手指，正不知怎么挽回刚才自己那句话，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先前划到的伤口，忍不住小小痛呼一声。
四周本就安静，他当然听到了，便又走近了一步，关切道，“受伤了？”不等我答话，又补上了一句，“在下……本不知来此处作甚，不过眼下，倒真有事要做了。”
我不是傻子，听了这话只能嗫嚅着嘴唇，把头垂得更低，心里却又有些羞恼。这个人，有着如此金玉的相貌，总这般欢喜逗弄我……
我忽的想到，他一身的锦衣华服，即便是柳意的阿爹也未必用得起，又想起柳意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孟家的人？”
他听得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我突然问起他的身份。我瞧他微微地皱了眉，似在思索什么，心里又是一阵懊恼。
平白无故地问人家来历，定是会被当做不知礼数的乡野女子。
哪怕我从没想过要与孟家的人有何牵连，可是哪个女儿家不想在俊朗的年轻公子前有个好印象。至少……也不要被看轻。
我有些自暴自弃地垂头，只听得他的声音忽然在离我极近的地方想起，“姑娘慧眼，尧欺瞒不过。还望……姑娘不要介意方才尧的玩笑。”
他身上沉沉的檀木香袭来，我有些不适应地往后退缩了一下，却听他说了一声“得罪”，便被拉过了双手。
尧……他叫做孟尧，是么。
我咬唇，没有拒绝他的亲近。孟尧极有教养地托住我的手，并不肆意乱捏，只是借着月色查看我的伤口，目光专注。
他的侧脸流畅完美，我瞧了一眼便移不开，心里悸动，总觉得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忍不住自嘲。我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青云镇，哪里和孟家的人有过关系，更何况看孟尧的样子，还不是一般的下人。
孟尧放下我的手，看我的神情温润，“尧略懂岐黄，姑娘手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脚上的……”
我听了忍不住缩了缩脚。脚上的伤自然重些，可是脚踝又岂能给一个陌生男人瞧。青云镇民风淳朴，看看手便罢了，脚……
孟尧笑笑，拱手道，“姑娘不要误会，尧方才已是唐突，岂会如此不知礼数。”
（四）
我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心里却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请他带我离开此地。想他一个公子哥，衣着整齐，同我这样迷路的自然不同。
可是……他会不会以为我在攀附高枝？这样突兀地出现已经让人难堪……
阿娘说我打小性子就倔，和阿爹如出一辙，有些事情宁愿自己伤痕累累也不肯叫人看轻……阿爹？
一想到自己这样磨磨蹭蹭办不成事，阿爹还不知行踪，我一狠心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只能开口道，“公子既是孟家的人，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
孟尧的品性极好，只听我说了个大概便打了一个呼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便从另一侧钻了出来，温驯地在他身边停住。
他朝我笑笑，表情却有些为难，“令尊失踪，情况紧急，无奈尧只得照夜白一匹马，只能委屈姑娘……”
我连连摆手，道不必介意。若是这种时候我还在纠结这虚无的礼数，阿爹也真是白有了我这么一个女儿。
他抱我上马，可我从未骑过马，脚上又有伤，只能坐在他的身前以免我摔下马去。
孟尧的举止有礼，让人难以启齿的反倒成了我。照夜白的脚力极好，奔驰起来并不颠簸，速度也是风驰电掣。
夜风吹过我的长发，有些凉意，可我却掌心炙热得微微出汗。既是初次骑马的害怕兴奋，又是……他在身后的羞怯。
孟尧离我如此近，我几乎都可以感觉得到隔着后背轻薄的衣物，属于他的沉稳的心跳，还有……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檀木香。
我定是被柳意迷惑了，这样的时候竟然想要伸手抱住孟尧。我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担心自己这样贪婪无耻的想法被他察觉到。
可我还是忍不住悄悄从眼角看他。
月光从头顶泻下，半途被犹如蝶翼的眼睫拦住，在他的眼眸下投出一片阴影。白玉般的鼻梁像是最好的工匠雕刻而成，而其下的薄唇……
我又脸红了，连忙收敛心神，不经意间却瞥见他腰间的玉佩，忍不住“咦”了一声。
“姑娘，有何不妥吗？”
孟尧见我盯着玉佩不放，终于出声问道，声音飘散在风中。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孟公子的玉佩……好生神奇，我怎么瞧着，还微微发亮呢。”
闻言孟尧的怀抱短暂地僵硬了一下，转瞬即逝，天真的我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只想着，这大概是孟家才享用得起的物事罢。
很快孟尧便笑道，“承蒙姑娘看得起，小东西而已。若姑娘不嫌弃，尧可为姑娘寻得更好的……”
我连忙摇头，推辞，“我哪里受得起孟公子的礼，不过随口问问而已。”
口里虽是这样说着，心里到底是甜的。不管是不是客套话，可是孟尧他……也不讨厌我罢？
这一段下山的路在照夜白的脚力下，很快便走完了。
托了孟尧的福，县衙也很快调拨了人去上山寻人。万幸的是，不到天亮的时候，有人在流云峰的另一侧寻到了阿爹。他昏迷着，但没有大碍。
看着捕快大哥们把阿爹送回去休养，我终于感觉得到这一晚的精疲力竭，却忍不住叹道，无论是在哪里，有钱有权的人，终究是要便利得多。
孟尧一直陪着我直到阿爹寻到，眼见一切安定，我这才发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身，忙朝他弯腰道谢。
“姑娘这般让尧惶恐了。本是孟家借走了官兵才让姑娘只身犯险，说起来倒是尧的不是了。”
一夜未睡，孟尧依然未见疲色，温文尔雅的眉目间仍是一片清明。听他提起“孟家”二字，我的心口不禁一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说到底，我和他也只有这一夜的交集，又在期待着什么呢？况且，他这样的人，定是看不上我的，这样的关切也只是因为他良好的教养罢。
心头涌起一丝酸涩，我却不愿表露出来，只能匆忙行过礼便往家里回去。阿娘，想必是哭了一夜，都是我思虑不周……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再不敢看孟尧一眼，生怕自己会恬不知耻地想同他有以后，连带着他在身后迭声问“姑娘姓氏几何”，也佯装没有听见。
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告诉你我家就在云溪边不远，你就会……多欢喜我一点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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