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白玦

218、我不是心魂

　　心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猩红的双瞳里刻满了兴奋，鸦鸣般的诡异笑声从嘴角倾泻，扒开殷阙身体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祂终于要赢了！

　　心主连最后说话的机会都不想给，祂不想听到殷阙的狡辩或是讨饶，祂只想看祂永坠无间，遍尝自己曾经受的一切折磨！
　　怔愣过后的主神痴痴地看着眼前恨意滔天的宿敌，看着祂绞烂了腹腔中的微缩天地，看着祂拔出的双掌间为自己打造的轮回之狱。从荣耀跌落泥淖的转圜一刻，主神似乎并不太在意，就连眨眼的动作都显得轻描淡写。

　　“住手！”
　　乍然一道青影闪过，被心主与三御团团围困的殷阙眨眼便被抢走了！

　　众人的视线追着心主射出的灵力而去，青影携着殷阙在半空盘旋躲避，终化出掌心雷击震破了追魂索命的灵力。

　　来者，正是司汣！

　　祂怀中的殷阙如今只剩残破的身躯，高高在上的主神哪里有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惨状。司汣眼中流露出难掩的不忍与悔痛，率先开了口。
　　“你已经无敌于天地了，放过祂吧，我们愿奉你为新的主神。”

　　无情的冷笑打断了司汣的恳求，心主的脸上是不可思议的嘲讽。
　　“放过祂？放过殷阙，谁来偿这苍生受过的苦呀！”

　　手足相残，师徒阋墙，祸殃无辜，杀生灭世……
　　这种种，谁来还。

　　司汣何尝没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祂最不愿发生的，都也已经发生了。
　　“殷阙固然罪无可恕，可祂终究是我的兄弟。”
　　司汣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下了祂思索已久的决定。

　　“将我的混沌灵能拿去，你便可以重开天地，做万界新的主神了。”

　　司汣虽不比殷阙瞩目，但祂亦是同殷阙一体而生的主神，祂体内有着混沌半数的灵能。心主虽已融合了心魂、灵枢、九尾冰狐于一身，但万界被殷阙毁灭得太彻底了，即便心主已然掌握了控制未来的本领，却也无法将混沌归元重开。
　　司汣的交易，确实十分诱人。

　　心主很难不考量其中厉害，直到殷阙幽幽的笑声打破了司汣愈发浓烈的希望。

　　沙哑的笑声一顿一挫，像还不会说话的稚童，每一声都发出不合常理的音调，听得人头皮发麻。
　　“新，主——神——，休！想！！”

　　谁都想不到已然残破失魂的殷阙还会开口，此刻祂抽搐的嘴角就如毒蛇吐出的信子，每说一个字，便搅断众人一分的希冀。

　　“早借天…怒之……期，万境轮……回之心便……被吾置……入释……情雷中，延陵……无承受此雷，转轮即……刻触发。哈哈哈……你不觉……不妥吗？”

　　心主闻之面色大变，西炜枫与西缄攸的面容在祂脸上反复回溯，重瞳在眼眶里挤压摇摆。
　　殷阙笑得更猖狂了！

　　“吞……噬灵……枢，你就败了！！转轮会将你……的灵能反……哺向灵枢，灵枢亦……会回到我的体内！”

　　癫狂的笑意间，支离破碎的殷阙一把推开司汣，扭曲着身体凝起咒结，法音如刺耳轰鸣直击心主！

　　面容定格在一半西炜枫一半西缄攸的模样上，心主真切地意识到灵能的流失，灵基如岌岌可危的累卵，根本不受祂的自控！
　　而祂面前的灵枢，竟真一点点恢复起了颜色。

　　心主怒极狂吼！出手成爪锁向祂们身体相接的花茎之处，祂妄图锁断灵能从花茎处的流逝，显然还是无用。
　　如此一来，便只得一个办法了！

　　梵心诀凝若悬日，并指劈来似再无转圜余地！
　　心主要杀了灵枢，流失的灵能祂也不要了！亡羊补牢，总好过一无所有得好！

　　“不要！！！”
　　远处凤吟空与孑飒的制止彷如蚊呐，杀意正盛的心主哪里还听得进。
　　就在梵心诀即将触上灵枢头顶之际，寒光顷刻消散，心主的另一只手拦住了祂。

　　双手互搏的场面真乃始料未及，旁观者看不懂，心主更是不懂。

　　“心魂！！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西炜枫的暴怒冲天，另一把嗓音却是平静。

　　“我不是心魂。我是西缄攸。”
　　拦住了梵心诀的手中渐渐化出苍紫剑刃，手腕一转，剑锋直刺出去，正中殷阙眉心！

　　殷阙被刺了个突然，伤口更不知为何开始溃烂！很快，从头顶到鼻梁的部分全都消融了，如一副被火烧了的残画，皮肤边缘像烧焦的画布，只余底下凝固了狞笑的嘴脸。
　　司汣再次上前护住了祂，苍紫被祂接过手里狠狠攥着。
　　“非要斗得不死不休吗殷阙？！你忘了从前的自己，忘了自己对天命承诺下的誓言了吗！”

　　司汣眼中悔恨的泪祂看不见了，狰狞的笑容下是咬牙切齿的狠毒。
　　“是！我早……已不是我了！可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么！”

　　“心魂！你发什么疯！”
　　两边的手足一时都有了抵牾，天外天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西缄攸不过是你的转世之身，你若忆起过往前尘，哪里还会限于区区一个西缄攸的记忆！快醒醒！杀了灵枢！我们才能杀了殷阙！”

　　“可我不愿她死。”

　　心主苦劝半日的说辞都挽回不了心魂的孤诣，远处殷阙的咒骂一时都停了，祂注目来此，很惊喜心魂竟会背叛心主。
　　“哈哈哈哈……，天命助我！心魂！心魂！快让灵枢……回来吧！”

　　“西缄攸！让延陵无自己选！”
　　司汣的呼喊突兀得很，却吸引到了沉思的心魂。

　　心魂与司汣遥遥对视，司汣重重地点下头，平淡却又坚定地开了口。
　　“让她选。给她决定自己的机会。”

　　心魂似乎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的，梵心诀被祂一掌挥开，随即双指点上了灵枢的眉心……

　　延陵无的手掌贴上了伫立于天地之间的巨石前，汹涌的记忆像潮水涌入她的身体，与此同来的，是刻骨的痛！是天劫都无法比拟的痛！
　　她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胸口，像缂丝的蛛网，正织出一张天罗地网。

　　剧痛昏天黑地，像被卷进了海啸的蝼蚁，浪起波灭，她缓缓睁开刺痛的眼。
　　正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