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夏奈亮

9、第九章

　　“安澜，明天你就能出院了吧。”季馨若放下了身上的书包，整整一个星期，她每天放学后都来看安澜不再如同往日鬼混过日子。也许是她们是朋友的原因，又或许呆在那里总能享受片刻快乐的关系。
　　蔚安澜点头。
　　一边的路嘉行咬着苹果，大叹口气，“哎，我还得在这鬼地方呆着。你走了之后，肯定无聊死。不如我明天也逃出去算了。”
　　“小弟，你就悠着点吧。”季馨若笑着说，“就您那腿还是乖乖在这里多呆两天吧，省得后天又犯了病住进来。”
　　短短一星期，季馨若和路嘉行通过蔚安澜的关系，熟悉得很快。同在一个病房，性格相仿，谈论的话题更是差不离多少，自然很快聊到了一起，互相成为了朋友。
　　而季馨若总是喜欢叫路嘉行小弟，似乎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各自她比他大的事实。一遍遍的，在他们成为恋人之前，从未改过口。路嘉行总是不应她的小弟。只是沉默。经过时间和岁月的洗礼，他的沉默使他的心里更加的坚定。他对她的感情。不过，那是后话了。

　　蔚安澜最舒坦的两个星期住院生活很快就结束了。迎接她的是落下的功课和无休止的奋斗学习。她自然不会因此退缩，加倍的比他人更加关心于自己的学习和成绩。不用很长的时间，她便将拉下的进度给追了回来，甚至超了出去。
　　她总是这样。在他人眼里，或许只是一个优等生因为拉不下的面子和虚荣所作出的努力。可时隔多年，还是邢孟尘道破了她。
　　“你就是个充满矛盾，行动尖锐，忽冷忽热的家伙。当然还是固执最适合你。无论做什么事，你总是追求最终的完美。只要一有了目标，谁也比上你的韧劲和冲劲。”
　　蔚安澜很多时候都是通过邢孟尘才认识到了自己。她那最内心最为隐私的一面，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她都无法知道的一角，都能被他轻易地从口中说出。就好象自己赤裸裸地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丝秘密。这让她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不自在。虽然，年长之后，她才醒悟到那是一种少之又少的理解和认识。
　　而这样的人，将在她的一生之中，不会超出两个。
　　而她也不曾知道，她之于他亦然。也总能将他的内心道破。

　　高一的下半学期，邢孟尘再也没有惹过蔚安澜。他坐到了她之前坐过的座位。女朋友也换了一个又一个。年级里总是流传着最新的八卦消息，而蔚安澜在众人口中出现的频率也就这么渐渐少了下去，直至没有。

　　“同学们，高一的生活就到此结束了。大家暑假好好休息，合理安排作息吧。好，就到这，放学。”高辰宇说完便喜滋滋地离开了教室，暑假对于他来说，当然也是休息游玩的好日子。他早已迫不及待了。

　　可暑假对于蔚安澜来说，与平时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将学习的地方从教室改为了家里。
　　两个月里，平凡的正如她所想象的一样。和季馨若一起，与路嘉行短暂的碰面几次。而在最后一次的见面中，路嘉行又住回了医院。这次是他的手受伤了。蔚安澜当然有想过直接询问原因，可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路嘉行的眼神明确地告诉她，他还没有准备好告诉她一切。
　　三个人又回到了先前呆过的病房，路嘉行躺在那里，蔚安澜和季馨若站在一边。季馨若木然的表情，没有再开路嘉行的玩笑。而蔚安澜的沉思使她并没有发现季馨若的反常。片刻之后，三个人同时调整好了状态，开始闲聊。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要说那年暑假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我又碰见了邢孟尘。多么奇怪，那时越不想看到他，却总能一次次在不同的地方遇见。迫不得已地听到他一次次叫着自己的名字。当时的我毫无办法。”
　　蔚安澜直至七年后还记得那天。温度很高，太阳很毒。被身处公司的妈妈打电话差谴去超市买调味料。穿着便衣的她，顶着太阳便走了出去。顺利地买到调味料，在安静的街上行走。一个转角，她低着头先听到了清脆的一声。
　　是耳光的声音。
　　她抬头，一个清秀而美丽的女人扬手对着对面的男人又是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狠狠的一掌。接着，潇洒地离开了现场。
　　留下她和十步之外被打的邢孟尘。

　　阳光在他们之间有些刺眼。
　　邢孟尘似乎察觉到她的存在一样，向她站着的方向眯着眼看了过来。就这样，诡异般的，他面对着她。而这一次，她看到的是女人甩他巴掌。

　　“蔚安澜，怎么又是你？”良久后，邢孟尘迟疑地在双方的沉默中开口。
　　她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头痛。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又是她。怎么每一次总能看到他和女人们的相处。从接吻到分手，她真是一个恋爱过程都看齐全了。虽然这其中并不是同一个女人。

　　方才被打的脸很快出现了红通通的五指印，在炎热的夏天，更是让邢孟尘感觉火辣辣地难过。他捂着脸，可没想到那个号称清纯美女竟然可以下得了如此毒手。但他更没想到，蔚安澜会出现在他面前。看着她的便衣，一脸放松的姿态，手里似乎还拎着超市的塑料带，看来是离家不远的样子。
　　一抹微笑在他嘴边扬起，在蔚安澜的眼里，是那么的不怀好意。他自信地起唇，“你家有冰块吗？”
　　他当然有足够的自信，毕竟他送她去了医院两次。恩人有索取，只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邢孟尘坐在蔚安澜家的大厅里，舒服地往沙发上一躺，不免赞叹，“蔚安澜，你家蛮不错的嘛。”
　　她尴尬地没有接话，回厨房取冰块。天知道，她一定是疯了。竟然同意他进她的家敷冰块。一瞬间因为他的一句“你不敢吗”，就是这样拿准了她死性格的挑衅，她便固执地抵抗请他去她家。
　　邢孟尘看着她平静如水的表情打开了她的家门，半饷，“恩”了一声走了进去。不生气么，他想，前几个月她还疯狂地说着讨厌自己呢。
　　蔚安澜从冰箱里拿出仅剩一瓶的冰可乐，递了过去。站在一边，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看着他。尘随便地像在自己家似的打开了可乐罐，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冰袋子，一边凉快地喝着可乐，好不自在。
　　“你不过来坐会儿？”他拍拍身边的沙发，一个人盯着自己直看怪难受的。
　　听着有些本末倒置的邀请，蔚安澜厌恶地皱起眉，“不用了。你一个人坐着吧。”不知不觉放大了声音，隐约产生一种气急败坏的效果。
　　“果然，还是生气了。”邢孟尘不带什么感情地在心里说。
　　接下去的几分钟，一片安静。只有尘喝可乐的声音。他们没有交谈。或许说，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长时间的，只有沉默和对视。但这些无关于冷场和尴尬。最后一口喝完，邢孟尘打了个饱嗝，将可乐罐放回了桌子上。
　　敷在脸上的冰袋慢慢拿了下来，被打的脸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红的可怕。他微微躺在沙发上，暧昧地一笑，“蔚安澜，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就这样，第一个进我家的男生竟是他。这已经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男生，居然也是他。他说完后，我自然没有接口，接着他便走了。那时，在我们两个心里都清楚，他的那句喜欢，无非是谎言，戏言，玩笑。所以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说这话的蔚安澜当时二十三岁，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两年后，在她的二十七岁中的某一天，邢孟尘再次出现在她的家门前，对她说——
　　非常喜欢，这次绝对不是说谎。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叶芝《当你老了》

作者有话说

　　并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