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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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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知道你下一句想说什么,我可以知道你下一个动作是什么。然而谁都有着最为隐秘的内心,你选择向所有人敞开,却惟独我。至今为止,我也终于发现,最不了解你的人,其实是我。”
二十五岁的蔚安澜面对大海终于有勇气对着邢孟尘坦白关于她的内心。
他看着她,不语。海浪声回荡在他们的耳边,一切早已在蔚安澜决定嫁给沈荇的那刻尘埃落定。即使被叫成花花公子的邢孟尘也希望余下的岁月静好。
长久的安静后,他还是禁不起地笑开。
毕竟,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这么以为。他们之间,原来想的一直是同一件事。
又是一天的学习生活结束。日子不可复制地往前推移着,离高三高考越来越近的他们,似乎察觉不到紧迫感。当然蔚安澜例外。
补习回家的路上,并排的邢孟尘塞着耳机如痴如醉地听着音乐,过分大的歌声模模糊糊地消失在这条少人的大街上。而蔚安澜径自一个人想着回家该完成的复习计划和明天的模拟测试。
他们总是这样。虽然开始彼此接受同行的事实,可一路下来几乎不曾有过交谈。虽是无言的沉默到也不觉得尴尬,毕竟对于曾经彼此讨厌对方的他们来说,从某种角度上这已经是可喜可贺了。
漆黑的大街上他们所要乘的那部公交缓缓驶来。停下脚步,车灯似乎渐渐照亮了整条大街。离车站还有三条马路的距离,看来又要再等一部了。
一想到此车间隔时间有半个小时。蔚安澜不自觉地皱眉。她讨厌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更何况是在如此紧张的时间安排中。近期越来越多的作业考试负担,一向不觉疲劳的她,也经不起日日晚睡早起的折腾。再紧绷的神经也抵抗不住睡眠与困倦。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她已记不清。懈怠感油然而生。她想是累了。
哎。蔚安澜不易察觉的轻声叹气还是被邢孟尘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站在一边,看向公交车,悠然地摘下耳机,既而慢慢地吐字,“跑吗?”
“啊?”蔚安澜怀疑自己听错了些什么,不觉扭头看向他。
他淡淡看她,唇角上扬,半晌,又重复了刚刚的话。
在再一次的确认后,她搞不明白眼前站着的这个怪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眼中带着困惑与鄙夷地回答,“三条马路呢。”
本以为他懂得自己拒绝的意思会带上耳机继续他的音乐。只是这次,邢孟尘二话不说拉着她便跑了起来。
在他面前,她的反应好象总是慢半拍。等她挣开他的手,大声质问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们已经跑过了马路对面。
“发什么神经,又追不上。”她气急败坏地瞪他,长久不运动的她仅仅跑了几步便有些不自然地喘气。
被瞪的人不置可否地耸肩,又摸摸头发,悠闲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后悔或奔跑的影子。他的声音依旧沉静,“只是突然很想跑步。顺带还能追上车。”说着,他努了努嘴,蔚安澜顺着方向看见马路对面因为红灯而停在那里的公交车现在在他们的身后亮着车灯止步不前。
她又愣住,看着红灯下闪烁着一分钟的倒计时,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想跑就一个人跑,干嘛拉上我。”
他看着她,唇角还是那样若有若无的扬着,然后像是不再理她,转身往车站跑去。这样的背影,她一点也不陌生,穿着白衣的、纤瘦的,在这之前,在这以后,一次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无论现实、回忆、或着梦境。而它每次给予她的,都远非快乐。而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却可将这隐隐的悲伤轻易地掩盖。那晚,看着他跑步的背影,转瞬之间,有种想将他留下的念头。虽然那时的蔚安澜在发觉后立即将其抹去。
即使并不知道为什么。
他像是高了些,她站在原地,看着公交,又看向他,手足无措。是该跟上去,还是直接打车回家。
“喂。”
不知什么时候,背影的主人回过头,带点不耐地说,“快点。”
蔚安澜咬着唇,更加踌躇,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明天,就是她无比重要的模拟测试,而她现在居然要跑步,和他曾经的敌人,最讨厌的人……“我什么时候说要跑了?”她恍然清醒,问自己,也问他。
“拜托,跑个步而已。”熟悉的嘲讽语气,不久前的篮球比赛时她似乎用过同样的口气对他宣战,他眉毛微挑,“怎么?跑步锻炼下身体考试就受不了了,就考不上名牌大学了?……可真有实力呢。”
“闭嘴!”她恶狠狠,几秒钟后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一般,看了一眼倒计时牌上最后十秒的倒数,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激将的关系,她快步跑向他,“跑就跑。追不上你负责。”
“随便。”
于是,在公车再次开始摇摇晃晃地启动时,他们一起向车站跑去。
四轮毕竟比人跑地要快,渐渐地追上他们,并且很快的超越。车尾的广告是高露洁牙膏,上面的女人笑容灿烂,洁白的牙齿在夜幕中,愈发醒目与幽然。
祈祷着公车再次遭遇红灯的同时,邢孟尘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像刚才强行拉她跑步时一样。蔚安澜晃晃胳膊想挥开,却瞥见他一脸若无其是的没有表情,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知道这样可以带她跑地更快,便由他拉着,继续奔跑。
街边的景色似乎从未如此迅猛地略过眼前。冬夜的风里有种格外奇妙的感觉,不是寒冷,而是那独有的干燥中带有莫名的亲切。
身体似乎渐渐适应了跑步的蔚安澜竟渐渐不觉得疲惫,心胸似乎“咻”地一声被打开,畅快舒服。
脑袋里那些堆满的学习计划似乎也因为跑步的关系片刻的不再那么沉重,与街上少有的行人擦肩而过时她看到他们惊奇的表情时控制不住地想笑,这时她才发现她已记不清上次展开笑容的时间了。
后来仔细想想追上车的他们多半是运气的关系。一连三条马路都遭遇了红灯的公交车似乎是刻意地等待他们跑步追上。
坐在最后排的他们,大口喘着粗气的蔚安澜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累,相反似乎肩上的大负担顷刻消失。而公交车的司机似乎因为先前一连吃了几个红灯的关系,拼了命地开着快车。
邢孟尘掏出口袋中的耳机,塞进身边那位的耳朵中,按下了播放键。
迎着风,蔚安澜这次没有拒绝他,灌进耳朵里的音乐与风合为一体,将她包裹起来。前所未有的舒适,闭上眼睛,她打从心眼里喜欢上这首歌。
后来,她回家上网寻找到了这首歌,并将它的英语歌词摘抄到了本子上。反复地听,却不感觉腻味。再后来她发现有人将其翻译为中文并且异常对味,再再后来他告诉她是他一时的闲暇将其翻译。
I see so little time
My eyes are crossed, my hands are tied
All I wanna do is that great thing
I never see a passer-by
My skin is cold, it\'s turned to ice
And everything I do, I want leaving me
And I guess it\'s a might
With a light that you fight
You turn a blind eye
To the world in the sky
I didn\'t know in your lies
Above your head you hold so high
All my energy is behind it
A dream for the passers-by
My eyes are wasted here tonight
I never tried to get across the feeling
And I guess it\'s a might
With a light that you fight
You turn a blind eye
To the world in the sky
看,光阴荏苒,
我视线交错,双手乏力。
为的只是出人头地。
身边未曾有一个过客,
我浑身冰凉,心意已冷。
昔日斑斓皆弃我而去。
你为萤火之光奋不顾身,
我便愿意相信这种可能。
你横眉冷对世间无常,
漠然回身放眼天际。
谎,诱我深陷,
你高高在上,伸手不及。
如今我已是无力挣扎。
过客依稀幻梦犹存,
今夜何需再借双眸,
感动早已铭刻在心,挥之不去。
你为萤火之光奋不顾身,
我便愿意相信这种可能。
你横眉冷对世间无常,
漠然回身放眼天际。
——Thirteen senses 《Saving》
他将歌名翻为拯救。很多年后,她想那天的他是拯救了她。可为什么他要拉着她跑步。或者说,只是他想跑而已,要她跑只是顺便。但,就如她问过他的,他想跑就一个人跑,为什么还要把她拉上呢。他没有回答。这么多年了,关于这个问题,她总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最后只能将一切过往云烟。
蔚安澜不会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别人一眼就可看出她的疲惫与压力。
她更不会知道,他是她萦绕于心中不灭的影子,而她,亦是他的。
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最后一次。
二十五岁的蔚安澜在海边邀请邢孟尘一同跑步。即使早已没有升学的压力,追车的紧迫亦或者年轻血液中的体力,她还是竭尽全力奔放,抛开了一切,脑袋空白地拉着邢孟尘从海的一边跑到了另一边。
低头喘气的时候匆忙擦去眼睛周围刚刚流出却未及落下的泪水。
年轻的时候,她总是不哭的。固执让她以为这是坚强的象征。可现在,什么时候她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
“一生当中,常常会遇到某个人,她打破你的原则,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的例外,然后岁月流经,不知不觉中,她变成你的原则,成就你的习惯,成为一种牵绊。蔚安澜,我不知道你对于我是不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二十五岁的邢孟尘,在他和蔚安澜相识的千千万万个日子里。有那么天,他如此深情而又真诚地对她坦白关于他的内心。
蔚安澜站在他的对面,一步远的距离。她抬起头看他,这也是她第一次那么毫无顾忌地与他对视。日落美得令人窒息,伴随着耳边的海浪声,他们倾身相拥。
略带无奈而又落寞。终究是不知道啊。
他们彼此清楚地知道。放弃对于对方来说,并不会是一件太难的事。最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因为自始自终他们不就只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吗。
那以后当他们从海边回到原来的城市后,蔚安澜答应了沈汶的求婚。一个月后,他们步入了结婚的殿堂。邢孟尘带着他的新女朋友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笑着送出祝福,长长久久,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