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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这已经是第几个星期了。
      蔚安澜坐在公交车最后的一个位子上看着斜前方尘的后脑勺这么想到。他们因为补课的机缘巧合,先是成为了同桌,接着放学后还成为了一起回家的同路人。
      深暗的夜。邢孟尘和她一起在车站上等着公交车的日子,已经可以掰着手指一一数起。而安澜不得不承认,这几次的相处后,她才真正开始认识邢孟尘。一个怪人。
      心情好时会听课,累时拿手当枕头睡觉。但无论怎样,上课中的两小时内,他从不会去看一眼口袋里一直震动的手机,更不会记笔记。但却也从未在小测试中踢出补课行列之内。
      女朋友们不用理吗。蔚安澜斜着脑袋有时会这么想。可立刻会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吓到,为什么会无来由的想起他来。接着便立刻重新进入物理的题海里。
      而本是最让蔚安澜担心的,却也没有发生。
      邢孟尘并没有和她有过多的交谈。或许除了第一次意外见面外。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对话。

      第一次两小时的课程在匆忙中结束。
      蔚安澜迅速地理好了包,接着仿佛逃难似地离开了教室。越走越快的步伐,无法不承认,她是在躲他。虽然在邢孟尘坐在身边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可那种感觉就是让人浑身别扭又不自在。
      九点半的夜晚,路上的行人在这条本是人少的地方近乎没有。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蔚安澜的影子在路灯下迅速地移动。而那时她没有发现,其实就在离开她五六步外,另外个影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直至到达车站,蔚安澜才发现几步之外的邢孟尘。他一如刚进教室时一样,悠闲地踱步走定到她身边。路灯的照耀下,他的背后有一层淡淡的光韵。
      他看着她,勾起嘴唇,恍然一笑。

      “多年来,我与他的感情似一本尚未打开的书,内容不为人知。我们年轻,我们苍老。可那时他的那个笑,不知什么原因,从未在我脑海里消失过。一年年过去,即使刚刚翻开属于我们的扉页,又何必心急,已经等了这么些年。”

      他不开口。她当然也不出声。两个人安静地等车。车来了,一前一后的上去。夜晚的车上到处都是空位。蔚安澜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而邢孟尘在她的斜前方也坐定下来。而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位置关系。
      蔚安澜靠着窗户看着风景,窗户的倒影中看得到邢孟尘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大黑夜的,又能看清些什么。更何况是在车上,颠簸的很。她实在是很难想通此刻坐在她斜前方人的思考逻辑。
      可之后的蔚安澜才发现。日复一日的,他永远的在她的斜前方坐下,从包里拿出同一本杂志的每月新刊,看的废寝忘食,无法自拔。微微低下的脑袋,从后面的座位上望去便只能看到他发上软软的毛。
      惬意的坐姿,出神的状态。

      蔚安澜那时当然不会知道,就在不久后,邢孟尘坐在她的旁边,用着认真无比的声音说,“我喜欢这本杂志。”他眼里的闪闪发亮的激动与热情,她当然看得见。事隔多年后,她将其定义为梦想。那只有在追求梦想时才会散发出的渴望的表情。原来到头来,是他告诉她的,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梦想。而她和梦已经失散多年了。
      二十四岁的夏天,蔚安澜因为工作方面的事情打电话给邢孟尘。
      拿着电话的时候,她突然便喜欢上了他的声音。略带低沉,但也不乏有味。听来就是一种让人安心而舒服的感觉。
      挂完电话后,便觉得有些矫情。
      连忙整理了下文件,出了门。那天下暴雨,天阴沉沉。蔚安澜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约定的地方。咖啡馆竟不知什么原因停业。无奈之下她站在台阶上躲雨。
      半个小时的等待里,尽管知道他只会迟到,但她一向坦然的心还是忐忑,甚至有些慌乱。
      蔚安澜的裤脚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全湿了,背着背包,看着邢孟尘从雨中跑了过来。那时她其实也觉得没什么。
      “不好意思,迟到了。你等多久了。”他在一边有些愧疚地道歉。
      “没事,我等你半个小时呢。”蔚安澜微微一笑。
      “恩?我,我没迟这么久吧。”他有点惊慌。
      “有,是我自己早来。”蔚安澜试着讲笑话的语气,那是她从来不曾尝试过的风格。
      一边的邢孟尘突然凑过去,帮她把背包的带子理了理,表情复杂,像是怜惜又责备。
      蔚安澜想,也许就是从那刻起,她终于不得不在内心里对自己说,她喜欢上了他。即使是多么的无可奈何。走过那个台阶时,她忽然觉得心里一空。
      \"我梦见失去他,这段时间的很多次。\"蔚安澜在二十四岁时向季馨若坦白关于她的心情,\"但它们毕竟是梦。只要是梦,就终有醒来的办法。可是多可笑,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他,又何来的失去。\"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有这么句话——
      人类之时间不是循环转动的,而是直线前进。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不可能幸福的缘故,因为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望。
      沈汶即使是在他十七岁那年,也是成熟理智的。不同于其他的同龄人,他更有一份沉着冷静的态度和内敛高深莫测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被蔚安澜吸引。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是有些类似的。同样的沉静,同样的波澜不惊。他对于蔚安澜的欣赏,自然是与日俱增。可聪明的他,自然什么也不会说。只是坐在斜后方的座位,一日日地早到教室半小时同她一起安静的自习,接着上课放学。而那时的蔚安澜当然不会知道,他仅仅看着她,便能看透她。
      可毕竟那时正值青春岁月,血气方刚。沈汶自然没有他意想之中的那份沉着,冲动流淌在他的血液里,等待最后一刻的爆发。

      当邢孟尘提前半小时到达教室时,蔚安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来都只有最后一刻到和迟到的份。她咬着面包,迅速地瞅了他一眼,发现他有些察觉便立刻低下头重新看起书来。
      接着不到一分钟,安静的教室突然被一个女生打破了。
      可爱的丸子头,小碎花的裙子。
      “尘,你刚才干嘛走那么快。”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恼怒但更多的是发嗲的成分。
      “你看,来上课嘛。上节课的作业我都还没有完成。”说着,还煞有其势地指着摊开的作业,满脸的无可奈何。
      蔚安澜听着笔迹便弯了起来,他哪次有好心情的特地为了完成作业而提早来教室。看来问题只有可能出在眼前女生魅力的问题上了。
      “诶原来是这样啊。呐呐,告诉你哦,我也报名这个班了,以后就能一起啦。”
      邢孟尘的眉毛不露痕迹地皱起,只是低头小声应了一下。对面的女生却依旧沉浸在幸福的世界中。她轻轻地拍了拍一边的蔚安澜,甜美地笑道,“同学,能和你换一个座位吗?”
      蔚安澜抬头看到的是邢孟尘微微生气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呀。”
      “当然是想和你坐一起啦。”说着,女生对着蔚安澜做着双手合十的哀求状。
      “这怎么可以,坐回你自己的位子上去。”
      “人家女生都还没说不答应呢,你着急什么。”
      蔚安澜一时愣在那里,他们两个的决定突然取决于她,一下子便不知如何是好。身边的邢孟尘突然伸手碰了她下,她望去,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竟有一种请求或者说更多的是挽留。
      没有多想,委婉的拒绝便从口中说了出来。
      “同学,这课上的座位是安排好的,不能轻易换。要不你和老师去说下吧,到时我再和你换。”

      “刚才谢谢你。”车站上邢孟尘第一次开口对蔚安澜说话,语气轻松而带有种解脱,“幸好她没坐过来,否则上课还不被烦死。”

      车子来了,蔚安澜先上的车,她坐在先前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看着正准备在前面一排坐下的邢孟尘,慢慢开口,“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口气中,竟有份朋友开玩笑般的味道。
      邢孟尘先是一愣,蔚安澜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微勾起嘴唇,若有既无地笑起,从前排起身没有任何言语地便坐定在她身旁。
      而那天之后,他们的座位就这样再也没有变过。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真正喜爱的是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的。

      “应该就是那天。没错,就是从那天起,我卸下了一部分对他的警戒和讨厌将他视为同学而不再是讨厌的存在。或许是时间的关系,又或许最初的讨厌根本不是讨厌,谁知道呢。”二十五岁的蔚安澜过上了高中时所一直追求的平静安稳的生活,阳光不错的下午她总是不可自拔地回忆过去。总是希望把生命中的所有美好都记住,总是希望把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到最好,总是希望能把曾经生命中喜爱的一些东西坚持到底。可终究是希望,谁又能够完全把握自己的生活确保美好灿烂呢。
      就如同她。最初的渴望如今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时,心中扫散不走的孤独和寂寞透露出了更深的追求。
      是因为他吗。当邢孟尘一次次在她的面前展露畅想各种关于未来的可能性,他的跃跃欲试,让她又羡慕又嫉妒。只是难免害怕。
      “你就是个输不起的人。”记忆里的那个人这么总结。
      “想什么呢。”门被沈汶打开,蔚安澜抿了一口菊花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摇头。

      后来,季馨若无数次地试想,若当初的自己没有喝醉,没有走与原先不同的路回家,没有因此而巧合似地遇见路嘉行,那会不会现在的一切就会完全不同。
      只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一天放学。她照往常一样约了一帮朋友HIGH。喝酒,聊天,亲吻,然后吵架,分手,喝酒。坏学生的生活其实与好学生一样简单,只不过性质内容不同罢了。季馨若并不怎么会喝酒,但她迷恋酒精。它总能将她片刻地抽离现实,那种暖和入心的感觉欲罢不能。即使要付出呕吐宿醉的代价。
      三瓶下肚,口出狂言的后果,又是三瓶。
      肚子里带着六瓶酒的季馨若挥开了身边的人,努力使自己从歪斜变成笔直。争执了半天后,提拎着酒瓶的她和朋友纷纷道别,其中的一个女生在把大衣递给她后说,慢点啊……
      “那天的我确实喝的有点多了。一路不曾细看的风景一一被醉酒后的我专心欣赏。甚至闯进了商场试穿当季新款。然后似乎顺其自然地,十字路口,选择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
      那是条没什么人走的漆黑小路。黑暗中的猫叫声听起来像是婴儿无尽的哭泣。路灯因为常年不修的缘故,昏暗的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一路歪歪斜斜地走着,放弃了走直线的执念,闭着眼睛,季馨若仿佛走在云彩中飘飘然。而耳朵上带着夸张的大耳环碰撞在一起发出“砰砰”的声音。
      “季馨若——”
      如此安静的小路上她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分不清声音从哪里传来而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摇了摇脑袋以为是错觉,下一步却被不知什么一下子绊倒。迎接她的是路嘉行的怀抱以及天空中飘起的绵绵小雨。
      雨滴滴在季馨若的眼角上,挣扎地睁开双眼,迎面而来的是路嘉行的质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脑袋里一片空白,全身使不出力气,她干脆坐在了路嘉行的身边,将肮脏与阴冷抛在脑后,傻傻地一笑不回答他的问题,径顾自言自语起来,“你呢,又怎么会在。哈哈哈哈,真是巧啊。小弟,这么晚怎么还不混回家去啊。”
      路嘉行沉默地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这还是自医院那次后第一次见她。雨势逐渐增大,他的声音从未如此的冰冷,“走,我送你回家。”刚欲拉住她的手却被打开,依旧一脸的笑吟吟。
      “第二次了,我跌倒在你的身上。我们似乎总是以这样的形式见到对方。”她的眼神由模糊转为犀利。“你说,当初的你不肯告诉我受伤的原因,现在我又凭什么得告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公平。”
      接着,她将他拉住并排坐下,摇了摇手上拎着的酒瓶,“喝酒吗。”

      路嘉行至今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怎么会没有贯彻初衷不与任何人喝酒倾诉,而相反的听了当时对面已喝醉的人的话。几乎没有挣扎地坐在脏脏的街边,和一直叫他“小弟”的人淋雨胡侃,竟没有一丝愤怒和无聊。
      一瓶接着一瓶地喝着,季馨若当然发现了路嘉行脸上新增的伤口,红红的肿伤了眼睛,可他似乎毫不在意,依旧没心没肺地谈天说地。酒后的他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少言的他也不知不觉中多话起来。她也不打断,只是听。
      第二天宿醉头疼得要爆炸外加有发烧倾向的季馨若在自家的被窝里醒来,关于昨天的一切,她仅剩的记忆是——
      路嘉行将最后杯酒喝下,望向月亮的脸庞渐渐转向她,月光照亮了他俊美的轮廓,被雨沾湿的前刘海服帖在前额,他伸手摸了摸她耳上的大耳环,前所未有认真地对她说,“我们的绝望都存在于任何人都无从知道的一个短暂瞬间,我们却要费劲漫长或一生的时间来试图遗忘。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与遗忘交换。”
      自始至终其实他从未醉过。一直清醒。

      “后来,我尝试过一次,即使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买醉喝酒,抛开了所有的人,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醉意,可依旧摇摇晃晃地走到那条小路,希望漆黑的小路上能再次跌倒在他的身上。可最后只是平安地回到了家,什么也没发生。”二十六岁的季馨若自那后再也没有碰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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