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食夢

4、第2章：誰家年少足風流(1)

　　第二章谁家年少足风流

　　自从沉然被送去了王都元桑里最为着名的鹤林书院後，沉浅的日子便过得清净了许多。没有人会在她闲暇翻阅诗经之时前来撒娇，也不会有人一声腻过一声地唤她「姊姊」。

　　这日，春雨初歇，府中的花叶被这雨露一淋，俱洗去了冬日的颓唐，渐渐有了蓬勃生气。沉浅练字练得累了，便放下手边的纸笔，望着窗外的一树杏花发起来。

　　那杏花乃是含苞待放，尚未绽开，远远看去，就见白色的花苞隐隐透出浅浅的粉红，叫人看着看着，就不禁有了惹人怜爱的味道。

　　……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这惹人怜爱，倒是挺像沉然。

　　「大小姐丶大小姐……」巧玉的轻唤猛地将她自思绪中拉回，沉浅回头，平淡地看着面带笑容进来的侍女问道：「怎麽了？跑得这样急？」

　　「大小姐！今日是二小姐要回来的日子呢！」

　　「啊……」沉浅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沉然虽是到书院去听讲学，可七日可回家来一趟的。「我倒是忘了。约莫何时回来，可知道？」

　　巧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姐，瞧您呢，这伍伯车都还没备齐……就等您一句话呢。」

　　「我？」沉浅眨眨眼，脸上明明白白地流露出疑惑。

　　「是呢，」巧玉转了转眼睛，像是有什麽天大秘密似地靠过来低声开口，「方才奴婢去替小姐求了夫人，夫人已经允了让大小姐去接二小姐回来，只是务必小心，不许声张罢了……」

　　沉浅缓缓地睁大了眼睛，样子看在巧玉眼里说有多可爱就多可爱。虽然说出来的话语总是成熟的与生嫩的外表不搭，可习惯了以後也算是别有一番趣味。

　　「……当真？」

　　「巧玉怎会骗小姐呢？请快去准备吧！别叫二小姐好等了。」

　　「嗯……！」一抹笑容自她嘴角缓缓勾勒，沉浅难得踏着比寻常欢快许多的脚步回房更衣。

　　＊＊＊

　　马车骨碌碌地向前，惊起树头一对黄莺。淡粉的杏花随风飘落，唯美地落到她的肩头，细碎地如同落雪，而她眼中有淡淡的欣喜，尽管脸上是无动於衷。微风拂来，带来了扑鼻的淡雅花香，也激起了树叶沙沙的摩娑声。有雷声自远处传来，不久，带来了淅沥沥的碎响。

　　「小姐，帘子放下吧，莫要弄湿了。」巧玉从身後探过来，扯落了布帘，而她不言不语地转回了脸，闭上眼。

　　马车继续前行。沉浅微微侧头，清脆的雨声和着记忆，然後就有什麽柔软的情绪，一点一滴的涌了上来。

　　──她唯一血肉相连的妹妹，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啊！」陡然的剧烈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车辆骤然停下，慢慢的下陷入了泥地里。

　　雨声越来越大丶越来越大了，前方一片灰蒙蒙的，什麽也看不见。方才花瓣落在肩头的景象，如同那份重量，那样轻，转瞬即逝的消失不再了。

　　「小姐，」撑着伞出去的巧玉狼狈地回来，用斗篷将沉浅裹了个严实。「车子卡在了泥坑里，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的了，恰好旁边有间小庙，虽是旧了，可也是个能暂时躲避的地方。」

　　她沉静地想了想，点头允了，撑起了纸伞步出了马车丶踏入了铺天盖地的雨丝里，让小巧绣鞋被无法闪躲的雨水浸湿，如同预告着她躲不了也闪不开的缘分。

　　漫天大雨，拖住了她的步子，於是，她注定是要停下驻足。

　　在发现了自己栖身房间角落有个人影时，沉浅自然是惊惶的。不过，这分惊慌只持续了几秒，她便马上又平复下来。

　　空气里有股她熟悉又陌生的气味。甜腻的丶腥锈的，很像很像雨水。

　　外头的雨势依然剧烈，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於是她思忖了片刻後，闭上了眼睛，唤了巧玉进房。

　　「这儿有个人，」绷紧了下巴，她脸上没有了出门时候的放松。「我想看能不能救他。」

　　不理会巧玉略带抗拒的担忧眼神，她屏住了气息上前。在距离两公尺的地方停住，她柔软的手心罕见的有汗水沁了出来。咬着唇握了握衣摆，沉浅终究是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将肮脏破败的深色布料揭开，出乎意料地，躺在那里的，不是想像中的匪寇贼人一流──那是一个，气质温润优雅的少年，即使负伤，即使身上的白衣已经脏得不行，她依然能够一眼看出来，这个人，不是普通人家。

　　她有些烦恼地蹲了下来，冲着那个伤不致死的人戳了戳。

　　救，还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