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食夢

2、第1章：沉家有女初長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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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开了灵智，沉浅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培养雍容的气度丶精通各种经史礼乐，目的是要让自己拥有兼爱天下的胸襟丶母仪天下的气质。

　　是的，她唯一能够弥补上一世的不足丶偿还此生此世的生身父母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努力达成他们的期望。而这，似乎没有什麽难的。

　　阿娘要求她当个大家闺秀，她便是大家闺秀；阿爹要她全能全才，她便什麽都学到样样精通；沉然黏着她喊她阿姊，她便承诺她做她的好姊姊……这麽大一个家里，她几乎什麽都温顺地接受，永远都不会有怨言。

　　然而，虽然表面上待谁都亲切有礼，这偌大家族里，她唯一至亲的，却还是只有她的胞妹。有着同样的倾城容颜，却有着迥然不同的性格，她们俩完全是相依相生，有了对方才是完整存在的。

　　那样的身段容貌，长在自己身上，便只有恬静肃穆的美，可一旦到了沉然身上，就成了阳光般的灿烂笑脸──却是世界上，自己最最珍惜的事物，因此，只要可以，她都尽量让着沉然。

　　那个时候，她的生命里除了成为王后以外，最重要的便是这样一个卑微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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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姊丶阿姊！」软嫩的童音自门外传来，衬着窗外枝头上粉红的花儿摇啊摇，沉浅才刚放下手中的书卷，就见沉然欢快地跑了进来，後面依照惯例地跟着气喘吁吁的奶娘。

　　「二小姐！不能用跑的！您可要累死我了……！」

　　她微微一笑，「怎麽了，小然？跑得这样急？」

　　沉然闻言停下了喘，扬高了下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兴奋道：「阿姊！妳瞧！这身衣服可好看？」

　　「哦……骑装？小然，妳要学骑术麽？」沉浅目光顿了顿，朝她伸手，替她将领子拉了拉。「阿爹答应了？」

　　「嗯！答应了的！」沉然用力地点头，「阿姊要帮我哟！」

　　「我？」沉浅偏过头，眨了眨眼。

　　「阿姊！不可以说不的！」见她犹豫，沉然马上急了，「要陪小然的！」

　　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大家一向知道，自四岁那一年有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改变，现在的沉浅早已经和那之前的痴傻孩子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无论是什麽样的课程，沉浅总是领先沉然一大截。

　　「好，」见她着急的，沉浅终究是忍不住宠溺地笑了出来。「吓妳的，阿姊怎麽会不帮小然呢？骑术是明儿个上吧？那好，阿姊等会就去跟廉夫子说说，请他把明日的课程换一换日子……」

　　「嗯！约好了哟！就知道阿姊最好了！小然最喜欢阿姊了！」

　　「嘴巴真甜哪！」轻轻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沉浅笑看她轻轻啊了一声，埋怨地皱了皱鼻头过後，又无尾熊一样地黏了上来。

　　「阿姊，妳在做什麽？」

　　「喔，在看『诗经』呢。」随手将书本拾起，她支着下巴，逗猫一样地将深蓝色的封皮在沉然面前晃了晃。「小然看不看？」

　　「啊……不要！」沉然瞬间跳开了一尺远，「那才不好看呢！上课时间老早过了，小然要去扑蝴蝶！」

　　「……唉，那好吧，」沉浅无奈摇摇头，悄悄塞给她一把糖，而後朝她眨眨眼。「扑到了漂亮的，记得要给阿姊瞧瞧丶尝尝鲜。」

　　「嗯！」沉然握紧了手里的东西，藏进了袖子里，眉开眼笑地用力点头。「最漂亮的一定留给阿姊！」

　　说完，便又哒哒哒地蹦了出去，留下奶娘跟在身後辛苦地追赶。

　　拾起诗经，无神地盯着封面看了半晌，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後，沉浅默默将书本放下。

　　「……巧玉，」她起身，淡淡唤了贴身的侍女，而後朝门外走去。「我们去见爹爹。」

　　滚着绒毛边的杏色披风从背後裹了上来，将初春的微寒隔绝在外，无声的步履踏在犹有薄冰的花园中，步步稳当，却也步步惊心。从远处看去，只能看见身材娇小的女娃娃踩着与这爱玩年纪不符的稳重步伐，身後跟着安静的侍女，神色淡漠地走过。

　　如同一株不与人同流的梅，高傲出众地绽放。

　　「小姐，这梅花开得可好了，这会还没谢呢。」身边的巧玉突然说道。

　　沉浅闻言抬头，果然见着几树未谢的白梅，稀疏地挂在枝枒末端，虽然数量不多，却依然成就了一番别样的景致。
　　「是呢，可好了。」

　　「小姐和二小姐也是在这般的时节出生的呢……」

　　听她这麽感慨的语气，沉浅不禁笑了，睨了她一眼道：「巧玉，怎地突然这般老气横秋的？不过才十八，都还没嫁人呢！」

　　巧玉连忙红了脸羞道：「才没有呢！小姐笑话人家！您都比奴婢成熟了，奴婢怎麽还能孩子气呢！」

　　「……好吧，不笑话妳了，」闻言，沉浅只是微微偏过了头，却没有再说什麽。拢了拢衣襟，她重新加深了那抹大家都很熟悉的淡淡笑意，「咱们走吧！」

　　「是。」

　　时值春末，地上还残留着灰白色的雪，将褪未褪。天空是浓浓的白色，不时飘过几抹浅浅的云。

　　经过沉家花园中的拱桥时，她只往结冰的池面扫了一眼，便又很快转过了视线。

　　她的眼睛是接近黑的深棕色，可是眼里的颜色却只有灰。

　　淡淡淡淡的，像是天空中的云朵飘忽而过时，留下的一点缱绻。令人在想要伸手抓住的同时，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那麽一点馀韵，叫人不时地想念。

　　那一年，她八岁，眼中有莫名的沧桑，有看尽一切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