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食夢

13、第4章：愿得红罗千万匹(3)

　　「……小姐，五伯怕是在路上耽搁了罢。」巧玉替沉浅打着伞，觑着她略微不善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在旁说道，却依然不见她有所好转。就在她暗自焦急之时，一抹白色的衣角却占据了她死死瞪着地面的视线。

　　「沉姑娘，您怎么了？」这时，一道温和的嗓音传来，她连忙抬起头，就看见那位玉公子亦打着伞站在雨里。雨丝纷纷，衬着他的白衣和气质，看起来好像雨中的精灵。

　　「我……等不着家里的车。」沉浅微微低下头，看在玉睿眼里，就那么多出了一抹怜惜的味道。

　　「如此，若是不介意……可否让玉某载姑娘一程？」看了看这雨势，玉睿微微皱起了眉。踌躇了片刻，他终究是侧过身子，向她们比了比身后的马车。

　　「……」沉浅看了看他，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帘。又等待了片刻过后，这才轻轻地点头，示意巧玉跟着。

　　一上车，沉浅便很立即地明白到，这确实是他的车辆。只因为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他身上那股淡雅的栀子花香。不知为何，沉浅突然感到很不自在，整个人缩在位置上，呆呆的盯着前方，就是不敢去看对面的玉睿。就这么过了半晌，巧玉彷佛终于受不了这般的静默，便主动地爬到了驾车的位置，出了车厢。

　　于是，车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彷佛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沉姑娘，玉某……生得很可怕么？」

　　她一惊，并且难得地感到了羞赧。「什么？不、不是这样的……」

　　「姑娘似乎很怕在下？……还是，在下给您添麻烦了？」沉浅猛然抬头，对上了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看着，居然就莫名的有种可怜的感觉……

　　「……其实也不是。」她讷讷低下头，平时的从容淡然消失无踪。「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应付。

　　毕竟，这样的情况，从未在生命里出现过。

　　沉浅一直很明白，自己和所谓「穿越」及「重生」的不同。那些例子里，代表的是被取代，或是同一个魂魄……但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前世是前世，是遥远而真实的记忆，但是，不是她的。

　　她只是沉浅而已……

　　──所以，她不明白。

　　「沉姑娘，或许妳还不明白……其实，方才会请妳弹奏凰梧，是因着我自己的一番私心……」

　　「私……心？」

　　玉睿垂下眼帘，有些困窘地笑了。

　　「其实，凰梧琴和凤桐笛是成对……而凤桐，一向是携在我身上的。因此，若今日真送给了史小姐，那便是，要将他们拆散了。所以、所以……」他不再往下说下去，眼中却渐渐沁出一股柔软的情绪。

　　梧桐又称夫妻树，而凤凰非梧桐不栖。

　　这样明白的意思，饶是沉浅，也不禁脸上一热。

　　「所以妳……可愿意收下这琴？」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踩在薄冰上头一样的小心翼翼。

　　「……」而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要被这一室的静默溺毙。然后，他才听见她开口。

　　一声极轻极轻的应允。

　　「……嗯。」虽然那样轻灵，轻到几乎不可闻见。

　　可于他而言，却像是夏夜中徐徐突破水面盛开的莲花。

　　他的手颤了颤，终究是忍住了想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只是缓缓吐了一口气，彷佛叹息。

　　「……小浅。」声音很低，他没有让她听见，只是暗暗地在袖里握紧了拳。

　　──小浅，若妳是凤凰……那么，我便以此礼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