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食夢

12、第4章：愿得红罗千万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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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快便明白连城所言为何。

　　七月初十，她在巧玉的陪同下，备好了礼、上了史家的马车，看着王都衔接子都的道路上一派的热闹繁华。官道上一路平稳，路途上几乎没有什么停顿，除了偶尔沉浅看见感兴趣的小物或者书卷时会略作停留，她们很快就到了史府。

　　连城自是已在偏厅等候，见她到来，带着一点苍白的脸孔泛出微微激动的神色，连忙过来亲热地拉起沉浅的手，将她带往已备好酒席的西苑。

　　西苑乃是史家专门接待来客之处，周围环绕着一片苍翠竹林，微风拂来，沙沙作响，很是诗情画意。为此也看得出史连城的一番玲珑用心。

　　只是……

　　将桌边环绕落座的人扫视了一遍以后，沉浅将无言的目光默默扫向了身边的史连城。

　　左方那名高壮英挺青年眉宇间透着决然傲骨，浓眉高鼻，一看便和那日簪花会上的青年相同，必然是乔年。不过……右方那位一身白衣乌发的翩翩少年，为何怎么看怎么眼熟？尤其是当微风吹来，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栀子花香……

　　史连城微微一笑，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一抹促狭。

　　「给二位介绍，这位是沉府沉小姐。沉妹妹，这位是乔年……这一位，是玉家公子玉睿，玉公子此次也是于我们有大恩，故我便一同答谢了……」

　　……她知道。而显然他也是。

　　一番互相的客套寒喧以后，沉浅便在史连城的示意下落座……然后又碰到了有些困扰的局面。

　　两个人再加上一双恩爱的夫妇不是什么好组合，而圆桌亦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加起来就等于，她一定会坐在玉睿的旁边。

　　不知为何，眼角偶然瞥见他望过来的温和目光，她就不太能够专注于眼前的宴席上，因而显得有些食不知味……

　　因此，筵席结束之时，她一度感到很庆幸……可当她看见史连城央求巧玉前去帮忙时，她就又庆幸不起来了。

　　站在对面的人转过身来，依然是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乌亮的眼。然后，他对她微微一笑，说道：「真是巧，又与姑娘见面了。」

　　「……是，挺巧的。」不自在地低下头，沉浅噎了半晌，这才找到话题。「对了，方才史小姐说你于他们有恩，不知……」

　　「哦！」玉睿了然一笑，「不过是我听闻了上回簪花会的事儿，偶然打听到史小姐乃是为了寻觅佳婿，又想到了乔公子的情形，便替他打点了会家当。……我听闻沉姑娘亦是此番姻缘的牵线人，实在是非常有缘呢。」

　　她猛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却见里头是真诚一片，不带一点促狭的意味，不禁心中一动。

　　「既然如此，玉某早已久仰姑娘大名，听闻您乃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恰好在下此次前来，携来了一张好琴，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够一饱耳福，并且受您的一番点拨？就当作是给史小姐的一番祝贺也好……」

　　话都说道了这份上，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

　　于是摆上小几，净手焚香，她撩了衣裙坐下来，抚了抚装上的玉甲。

　　然后，第一道琴音落了下来，轻轻的，犹如美人一声轻叹，又如同荼靡花开，细碎若白雪无声的落下来。

　　然后，猛然的一道急促的弦音高拔，有春日的百花奼紫嫣红的在眼前盛放，彩蝶漫舞，彷佛下一秒就能嗅及鼻尖花香，而那身影窈窕的女子便在那花海之中，伴随一声婉转琴音回眸一笑，倾国倾城，使人绝倒。

　　有翩翩佳公子下马而来，剑光飞舞，绯红色的花瓣如同红绸绕身，剑式已收，可剑气未褪，一朵完好的落花便轻飘飘地落在他剑间，于是他拈花至鼻尖，浅笑轻嗅，而后递到了她跟前。

　　纤纤细指飞快扫过琴弦，猝不及防的转音乍起，一场惊天动地的美人遭掳的情节便在沉浅一套指法下立现，二十四套指法飞速变换，公子英勇相救，终抱美人归，场面该是万分惊险，她却连一个错音也无，只是微微侧头浅笑。

　　然后，琴音渐缓，她的指法亦渐渐慢了下来。于是有红烛高燃，凤冠霞帔，屋外的梨花开得一树火红，喜庆得如同赤焰。

　　终焉，琴音袅袅而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不分离……

　　虽是这样一个老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既是赠与连城，已经足矣。

　　沉浅才刚刚喘一口气，就听见耳边传来掌声，转头过去，就看见玉睿脸上一片激赏的神情。

　　「姑娘果真名不虚传，令玉某深深佩服……」

　　沉浅听了这句话，并没有表示出什么高兴或者得意的神色，只是沉静地望过去，然后在看见他眼中温润而真诚的赞叹时，感到略微惊讶而迟疑。

　　已经很久了……很久没有再看到这样的眼神、听见这样的赞叹。那些曾经称赞她的人，都已经不是带着最纯粹的目的。

　　所以……她其实已经许久不曾看见这样的眼神，许久不曾。

　　史连城在一旁回过神，这才兴奋地红着脸过来拉她的手，眼圈亦是微微泛红，彷佛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沉浅一番温言安慰后，她这才慢慢平复了下来，然后，注意到了小几上的那张琴。

　　「咦，这张琴是玉公子带来的么？这不是……凰梧么？」

　　闻言，玉睿回过身，轻轻一笑道：「史小姐好眼力，这的确是凰梧，今日是想送来作为二位的贺礼……」

　　说罢眼神便向旁轻轻一瞥，一直没有说话的乔年便明白了，向前站了一步望着玉睿，声音恳切道：「玉公子，您这样百般的帮助我们，于我们已是有恩，凰梧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们实在生受不起，您有这样贵重的心意，在下已是受宠若惊，只不过，一副好乐器珍贵的乃是遇见知音，我想沉小姐已是这当之而无愧之人。」

　　话这么一说，连城亦在旁边附和，沉浅见是推辞不了，只好微皱着眉受了。

　　如此一番闲话不提，晌午过一个时辰后，沉浅在巧玉的暗示之下，终于发现了该是打道回府的时候了。只是，等候了一番，却不见沉府的马车出现。让沉浅颇为不高兴，偏偏这时候，天上又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