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无声》竹洛

29、五色神玉

　　青玉在手中微微颤抖，是因为找到了归属而激动不已吧。月华中的青玉，莹碧清透，光华流转，精致的外形，像水滴，又像梅瓣，半透明的玉身中隐隐有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影。难得一见的美玉。难得一见的灵玉。
　　我收好玉，向山的西面走去。
　　山的西面果然有一条河，河水清亮透彻，河床上的鹅卵石被天山上融化的雪水冲刷得圆润光洁。本以为是荒凉一片，却不想到，这里竟然是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竟然还有一个小村落，家家炊烟，户户点灯，人虽然不多，但是却安逸得像一幅画。
　　走进这个小村落，还未归家的村民们并没有因为我是陌生人而抵制防范，反而一看见我，就立刻围上来，眼睛里透出各种复杂的激动神采。
　　“快，快叫村长，贵客来了。”我听见他们这么叫我，不由得笑了，这些纯朴的人们因为长时间没人到访，难得来一个人就被称为贵客。还有他们毫不掩饰的，袒露在脸上的激动和真诚，会让每一个看到他们的人发自内心地笑。
　　没多久，一个七旬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而来，老态却不龙钟。沧桑的眼睛在看到我之后，闪过一丝飞扬的神采。
　　“村长，您说今天会有人来这里，果然就来了，您可真神了。”一位村民大声说到，引得大家一片笑声。
　　“公子，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村长就说，今天或者明天就会有一位贵客到访，这不，你就来了。”我垂下头笑了笑，然后重新抬起头，说道：
　　“每天那么多人来往，怎么肯定就是我呢？”
　　“你不知道，我们这个村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有神光保护。”
　　他们说的神光估计就是山顶上的那块青玉了。村民又继续道：
　　“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外人进来，再久一点，这里可真要成为世外桃源了，呵呵。”
　　“是因为山顶的神光？”
　　“嗯，自从大半年前那神光出现，就阻止了我们和外界的联系。只有村长才可以出得去。”
　　大半年前……大半年前，我从冰里走出来，被沉夜捡回，遇到了从鸢，一切就此改变，又似乎没变。我得到了很多，得到了蝴蝶，得到了沉夜，非烟，赵大爷，昭云的关心和友情。可是，我最希望得到的，却离我越来越远。我曾经紧紧追逐着，不愿放手，不甘心，也不舍得。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我要的会再回到我身边。可是，我发现，我渐渐抓不住，参杂了太多的感情变得沉重，我再也承受不住。我承认，我输了，我亲手斩断一切。包括从鸢，也包括沉夜。

　　“大家也别公子公子地叫了，我叫石头。”
　　人群里发出一阵阵笑声，有人说：“石头，你长这么秀气好看，竟然叫这么粗俗的名字，这不是跟我家石头同名吗？哈哈。”人群又爆发出一阵笑声，一位青年红透了脸，浓眉大眼，憨厚结实，应该就是刚才那位妇人口中的石头了。我礼貌性地朝他笑笑，脸更红了。我被他憨厚老实的样子也逗笑了。
　　“好了，天也晚了，大家各自回去吧，石头一时半会也不会走，有什么以后再说。”是那位村长，众人听村长发话，各自散去。
　　“村长，我想您是误会了什么，我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
　　“先别说那么多，跟我来。”说完转身走开。
　　我跟在村长后面，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有点不安。这个村长不像普通的村民，有点，有点江湖味，还有那无形中给人的压迫感，让人服从的压迫感。可是，看他的脚步身形，又似乎不会什么武功。
　　村长的住处只有他一个人，很普通的一间屋子。村长沏了两杯茶放在那张表面磨损严重的方桌上，然后示意我坐下。一盏烛火，两杯热茶，要秉烛夜谈吗？
　　“石头，也许我该称呼你为苍羽。”老村长的第一句话就把我震得说不出话。盯着他那双苍浊的眼睛，我感到害怕。一个陌生人，准确预知你的到来，准确喊出的名字，他，到底是谁？
　　“你不要怕，我给你看样东西，也许你就会明白一些。”说完站起来，走向身后的一个神龛，转动了一下烛台，放着一尊金佛的神龛竟自己移开，墙壁上露出了一个手臂粗细的圆洞，村长从园洞里取出一根东西，像是权杖。恢复一切后，村长执着那根权杖走过来，放在桌上。烛火下，整根权杖都很普通，似木非木的杖身斑驳陈旧，唯独耀眼的是杖头那粒水滴状，在黑夜中闪烁着晶芒的黑石头。手不由自主得抚上去，一碰上，触电般，浑身颤栗，手竟然被弹开。
　　“连你也无法将它取下吗？那看来世间就再无人可以了。”
　　我有些明白，这个黑石头不是一般的石头，于是问道：“这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村长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而是兀自地说到：“黑，红，紫，白，青，五色神玉自一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于世，只是众人并不知晓。直到百余年前，白城四大护法集体叛变，从白城盗出黑，红，紫，青四块神玉之后，这个秘密才被江湖知晓。‘破冰蓝蝶振翅，千色玉梅初绽，情归处，与天争，蝶飞梅落’。你应该也听过这话吧。这是白城千百年来的秘密，但是被四大护法传于江湖，众人只知追寻千色玉梅和蓝蝶，却也无法窥透话中的奥秘。这个秘密，只有历代白城城主才知道。”指了指权杖上的黑石，又接道：“这就是黑玉，你身边的那个，就是青玉，还有你胸口的，就是蓝蝶。我想，你和它们之间的关系，不用我言明，你也该猜到了。”
　　说完，望向窗外的眼睛看向我，眼神渐渐下移，停留在胸口。片刻，又重新注视我的眼睛，眼神犀利得仿佛能把人穿透。无形的气势压得我出不了声，在这个人面前，我无法说谎。所有的伪装在他眼里如同儿戏。深深吸了口气，对上他的目光，说道：“你知道我是谁，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去救一个人，这个人是谁我现在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他和白城有关。不过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白玉和紫玉。不然，谁也就不了他。”
　　我一听，笑了，我们初次见面，萍水相逢，凭什么我就要去帮你救人。况且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天山。
　　“你想回雪山是吗？没有我的帮助，你是回不去的。”老人仿佛参透了我心思，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我大惊，这个人好像会读心术，好像没什么可以逃地过他的眼睛。
　　“你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让你做这些事情，不可知的未来，天知，地知，我知，再无人知。所以，照我说的做，为了你将来的不后悔。”
　　“我没办法相信你，对不起。”
　　“你再考虑一晚上吧。”
　　一夜无话。

　　整晚几乎未眠，脑海里一直在想着村长说的话。他说与白城有关，难道会是沉夜？他会有危险？早晨一大早，就听见村长起身，很快便出门。我躺在那里装睡着，等村长一走，我立刻爬起来，向村民打听了那条河的方位。一来到河边，便看到村长面对河而立，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也许真的可以信他。
　　我还没开口，他就说道：“你觉得，顺着这条河逆流而上，可能吗？”
　　水声轰鸣，怒吼着拍打岸边，溅起的水沫高高扬起，散开，漂浮在空气中，带着雪山的气息。好怀念啊。
　　“东西地形高低差异甚大，水流湍急，不宜走，而非不可走。”
　　“我该怎么做？”
　　他回过头，脸上有了微微的笑意，说：“想通了？”
　　“我只是不想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让我找白玉和紫玉，那红玉呢？”
　　村长看了我一眼，说到：“你真的不聪明，飞红馆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你就没觉得奇怪？”
　　我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昏迷，因为昭阳的红眸，有人帮我疏导乱作一团的真气，虽然在我醒来之前就走了，但是我知道那是沉夜。醒来后，昭阳的额头就多了红色水滴印迹。难道，红玉就是昭阳？
　　“你是说，红玉在昭阳那里？”
　　“不，在沉夜手中。”
　　“沉夜？”我心中一痛，难道，沉夜也想要这些吗？他和从鸢一样？
　　村长笑了笑，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味道。
　　我故意忽视心中的惊疑和村长那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我答应你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小小一个村的村长竟然知道那么事情，你觉得能让我相信吗？”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感恩白城，我不会做出对沉夜不利的事情。放心了？”
　　没应他的话，默默地看着奔腾的河流，耳边的风声水声依旧轰鸣回荡，心却不知道为何，飘到了那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纯净如雪山，却春暖花开——
　　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