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崖前传之惊梦》水未汐

6、006 那人

　　在黑虎崖中生存，绝不能心软。
　　那人也不慌张，问我：
　　“我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轻笑了一声，由于刚才的争执，我与那人现在正站在竹林外，阳光火辣辣的洒在他的脸上，即使我是背对着太阳，也依然感到骄阳似火。
　　午后阳光，正盛。
　　再盛又当如何？
　　“无冤无仇？当你决定跟踪我的时候，就注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手中的匕首紧挨着他的脖颈，略微向前，划出一道怵目惊心的殷红。鲜血顺着匕首徐徐流下。
　　未等他回答，话锋一转，冰冷的说道：
　　“告诉你的主子，本小姐奉陪到底！”
　　那人脸色似乎有些异样。
　　“小姐？你是……”
　　我放下匕首，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笑道：“豺锋手下竟有你这样的人，他居然敢用你？”
　　那人见我放下匕首，思虑片刻，连忙单膝跪地：
　　“属下无意冒犯，还望小姐见谅。属下冒昧，敢问您……”
　　我把承路殿的令牌给他看，这，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我转身欲走，那人正欲追我解释，忽然间，他咳了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大小姐，你……”
　　我转过身，平静的与他对视。
　　“是我。”
　　“你……”他好似还想说些什么。
　　我微笑：“抱歉，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留后患。”
　　那随声携带的匕首上浸过毒的，虽不能说是溅血封喉，但也是速度极快的，我只是在他颈上划了一个小口子，毒看来已经蔓延了。
　　嗯，母后配置的毒药还真是不错的。
　　那人见我如此，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说道：
　　“大小姐，属下不是任何人派来监视你的人，属下只是负责守卫黑虎崖，刚入教不久，因好奇无意间迷了路，到了这片竹林，看您来了，只是想跟着你回去，请大小姐明鉴。”
　　“是吗，这么巧？”我冷笑一声，反问到。
　　说罢，那人又吐出一口鲜血。
　　是黑色的。
　　我将这个匕首丢弃在他旁边。反正，它也不是多么名贵，很常见，也不是多么好用，母后不敢给我太锋利的。回去再问母后要一个，浸没在另一种毒药里就行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大小姐，属下……”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我，宁可错杀。”
　　这便是魔教的生存法则，我只不过学到了个皮毛，便可凭借它，轻易置人于死地。
　　那人的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求我，也不是那么清醒。但我从他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到预料的昏沉，濒临死亡的恐惧。
　　一刹那，从他的眸中，仿佛忽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恨，转瞬即逝，若不是自己一直仔细盯着他，我几乎以为是眼花了。
　　那样的惊心，险些迫使我后退一步。
　　转眼间，又是淡淡的迷雾。
　　我似有一些恍惚，而面上却没有一丝不同。是的，即使我才七岁，我的手上并不是没有染过鲜血的，即使我不懂武功。但是，说实话，我沾染的血腥与豺锋、哥哥相比，实在是算不上多，而且，我染的血都是该死之人。
　　我不认为自己是极其狠辣之人，但我从没有认为自己有多么善良。
　　良善之心对于在魔教生活的人来说，像是一种奢侈品，又像是一种毒药。
　　我要活下去，并且要很好的活下去。当我不得不触碰鲜血时，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此后，每当想起那人时，许多次，他的眸子总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不止一次让我以为是幻觉的恨。
　　我向前走去。那人戴的黑色面巾早已落下，苍白的脸庞印入我的眼帘。
　　的确，是张生面孔。
　　我最后一次回头，看着扶着树干，软软倒地，双眼微睁的他说：
　　“如果你是豺锋派来的人，你死有余辜。如果你不是，那便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从不后悔，如果从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那人不再动弹。死了么？我不清楚。是死于我之手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顿了顿，虽然我估计他听不到了，但仍低声继续：
　　“能不能活下去是你的本事。是的，我有解药，但我不会给你。如果你要报仇，不要找错了人。记住，害你的人，叫碧若。”
　　沿着小路，终于又寻到了竹林旁的阴凉。
　　剩下的一段路程倒是很平静。
　　承路殿。
　　“小姐。”
　　纤纤来了，向我行了礼。我看着她，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问道：
　　“看来，你有了答案，对吗？”
　　一阵轻风袭来，我挂在旁边的风铃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我让屋子里的其它侍候的人都离开，纤纤留下。
　　一个黑衣人走了近来。
　　“属下见过小姐。”又看向纤纤，道了声“纤纤姑娘”。
　　我忙拉着她的手，道：“小谢姐姐，今天幸亏有你。”
　　小谢是梨园的人，但她的主子不是母后，而是母后的一位好友，和母后情同姐妹，一起住在梨园，教中上下称呼她为浣夫人。
　　小谢的资质还是很好的，去年刚刚及笄，武功便已是出类拔萃，于是，便被派来暗中保护我。
　　今天，便也是她提醒我后面有人的。
　　小谢轻语一番，我道：
　　“那么，便是我冤枉他了么？”
　　不，那人一定不简单。即使他不是豺锋的人，凭他的机敏，也绝不是普通人。
　　他很聪明。
　　我不会武功，他应该是知道的。他既然是守护黑虎崖的，就一定懂武。我竟不费吹灰之力将他制服？凭我自身，是很难察觉到是否有人跟踪的。甚至，那人可能已经知道我被人暗中保护，为了不惊动暗中人，才如此的吧。
　　我现在在教中并不是焦点，他对于我的了解应该不是特别详细。我认为，我对外的印象应该是母后所希的温婉，慎重。
　　他几乎一切都算到了，他最初应该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很平凡的插曲，但，他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我会在他不经意间，痛下杀手。
　　“小姐，要不要……”小谢做了一个手势。
　　“不必了。”我说道，“现在，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逐渐降临。
　　黑虎崖并不是多么的繁华，常年的血腥甚至造成了它的阴暗，巡逻的士兵总是举着火把，也有人围在一堆儿点起篝火。但不知为何，黑虎崖今日的傍晚，说不通的，我竟有一种华灯初上的感觉。
　　我叫上纤纤，去哥哥的住所。
　　今晚，定会有所不同的。
　　多年之后，当我回首往事，忆起今日，便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我选择的是另一条路，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可能就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