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紫苏芸香

7、续查访

　　第七章
　　阎王，当然不是十八层地狱之下的那个掌管生死簿的阎王，而是那个掌控了江南整个盐脉消息的盐王。只是这人行事素来诡异，颇有几分地府行事风范，渐渐倒也被人叫的是阎王而非最初的盐王。只是这人行踪诡秘，若非是有些能耐，只怕不是人人能找得到他。
　　徐庆听着白玉堂的解释，看着眼前不起眼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庭院，忍不住奇怪嘀咕道：“还真的是，住得又够隐秘的。可是既然这人不易找到，五弟你又何来与这人的交集？”
　　“这人欠我个人情，如今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收回这笔人情债。”白玉堂折扇一挥，便一步跨进了眼前的庭院。

　　“白五爷，好久不见。没想到还是这般风流俊朗，别来无恙啊。”双手抱拳在前行礼的人约是不惑年纪，一身浅蓝色华锻剪裁合身，一丝不苟的长发束好配了飞天冠，白净的面皮上留了黑色长须，举手投足间倒也称得上是气宇轩昂。只是一双眸子纵然平静无澜，却是不自觉的透着狐一般的精光。
　　徐庆眼尖，眼前这人全身虽不过只得拇指上一个扳指，腰间一块玉牌流苏做配饰。可这扳指乃是上好的琉璃琥珀，看似未经打磨天然而成的色泽，随便一块边角已是天价。那块玉牌是蓝田白玉，这般色泽剔透，只怕是能同白玉堂画影剑上的玉鼠剑坠的玉质比上一比。
　　“阎王倒是好兴致啊，这雪顶乌龙的茶香倒是味正浓啊。”白玉堂脸上挂着笑意，却并非是什么好脸色，他一掀了衣摆，便是不客气地坐在了椅子上。
　　徐庆见了白玉堂这番行动，心中暗是好笑，他自是了解这个五弟，白玉堂待人一向高傲，除了几个结义的哥哥，若不是称得上是好友的人，白玉堂便是连过场般的台面也懒得去做。
　　阎王全然不在意白玉堂这般行为，只是抬手引了徐庆上座后，方才坐下笑道：“呵呵，五爷和三爷的茶刚叫人去泡了，这茶要现泡的才好喝，若是等得久了，香味便没了，茶喝着自然也没什么味道。”
　　“呵，茶都备好了，看来阎王你是一早便算定了我们会来吧。”白玉堂的折扇要的不紧不慢，一副口气带着冷然，看着阎王的眼亦是一丝一毫都不见轻松。
　　阎王心知白玉堂不会同自己绕弯子，便待下人送了茶退下之后方才道：“这次陷空岛那件事与盐道有着联系，我便知道白五爷迟早会来找在下问些消息。”
　　“那想必我要的消息，阎王是已经查到了。”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白玉堂知道，这是定然的结果。
　　“白五爷既然来找在下，便是信任在下，这举手之劳，在下又怎会不尽心呢。”阎王一席话是承了白玉堂的话，同时也提醒白玉堂，那个人情债自己现在还了，以后便是两不相欠了。
　　白玉堂察言观色，这些言下之意怎会不知，他折扇一挥道：“既然有了消息，那便请阎王一一告知。”
　　阎王知晓，白玉堂这话是一早便打了主意用这个消息抵消当初的那个人情，便放心道：“江湖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集帮故意放出的消息，为了让江湖和朝廷都将注意力转移到陷空岛上。之前听闻集帮的胡老大被人废了一只手，”阎王故意一停，瞥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却是不动神色地端了茶轻抿了一口。
　　阎王脸上多了一抹狡黠的笑意，亦抿了口茶继续道：“是谁人做的，倒是没人知晓，江湖便又多了个传言，说这胡老大平日里飞扬跋扈，惹得天怒人怨，才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受这无妄之灾。不过传言不过传言，有没有人信就不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集帮在江湖上虽然说是不属黑不属白，表面上有些正当的生意，也算是柴米油盐看着毫无破绽。实际上，背后私盐的勾当一直都不算少，只是那集帮的帮主从未路面，每次出面的都是胡老大这样的傀儡，却也因为一早就打通了关节，倒是从未出过什么差错。集帮行事虽算低调，但盐道上的人并非没人知道集帮的勾当，虽然隐约猜到集帮只怕是早与官府勾结，却因为列不出足够的证据，找出个方法灭了这集帮。”
　　白玉堂将折扇一停，微皱了眉道：“既然是由来已久的勾当，那又为何这一次要扯上陷空岛？”
　　“这一次，并非是贩卖私盐，而是劫了官盐，算起来，可不是那般容易就逃脱的罪，官府必定会派人将这些查证。”阎王将茶杯端在面前，似笑非笑的脸上听着却是老谋深算的口气，“且不说其他，这事情毕竟是在陷空岛水域发生的，陷空岛有自然也就逃不开关系。这众人皆知的事情，若是在官府中早有人接应，想要勾造些证据将陷空岛的罪名坐实，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玉堂冷笑一声：“主意倒是打得精妙，演一出做贼喊抓贼的好戏，再栽赃于陷空岛，拿着那些不翼而飞的官盐再让他们发一笔横财。”
　　徐庆亦不傻，微点了头，接着白玉堂的话道：“陷空岛一旦出了事，陷空岛所下的水域只怕也保不住，到时候集帮大可想办法将这些水域接管过来，继续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确实如此。”阎王微笑点头。
　　徐庆看了白玉堂一眼，心中却泛着股奇怪，这些消息听着虽然明了，但是要用来换一个人情，却是有些不值当。毕竟他们也有其他办法查出这些消息的真伪，一时间，他反倒不明白白玉堂为何要来找阎王了。
　　那阎王笑着看了徐庆一眼，明明只是笑着的一眼，却仿若看穿了徐庆心中所想，看得徐庆心里一阵子发虚。徐庆心里暗道，这阎王眼神好生厉害，自己似已被看穿一般。那阎王却只是低了头喝了口茶，继续道：“好，闲话说了不少，下面倒是该说些正事了。”
　　阎王看着白玉堂，眸子一闪而过的冷然：“集帮的帮主的身份已经查到了，是浙江盐官周德行。他原是个秀才，家境一般，本只是个小小的文书，后来使了手段，硬生生当上了肥水如油的盐官。这人心思缜密，做事十分狠绝。这个周德行有个结义兄弟，那人的名字或许白五爷还听过，叫方集真。”
　　“这人我知道。”白玉堂的折扇依旧在摇得不紧不慢，“功夫一般，还总是欺行霸市，那日居然还在五爷我面前大放厥词，我便打了他个落花流水，让他长长记性。这人行事莽撞，空有一身力气，却没什么城府。”
　　阎王知道白玉堂心中喜好分明，对这般的鸡鸣狗盗之徒颇是有几分看不起，亦只是轻笑道：“方集真虽不擅算计，倒也称得上豪爽，自有一帮人愿跟着他，虽然都是些九流狗犬之徒，倒也成了个帮派。那周德行做了这方集真的参谋，两个人一文一武，利用周德行手中的特权，打通江湖和朝廷的两边关系，做起了这一本万利的勾当。可是一年前，这方集真死了，据说得的肺痨。”阎王停了片刻，口气不见欺负，却听得人更加冰冷，“不过听说，这之前那方集真和那周德行之间起了冲突，所以……是不是真的因病去世，可也就难说了。只是从那之后集帮的所有权利真正落到了周德行的手中，他现在才是集帮真正的帮主。”
　　“原来如此。”白玉堂眸中冰冷，他最不喜这朝廷败类，惹得民不聊生，这次还敢将陷空岛拉下水，看着他脸色不变，心中却早已过了万千的念头。
　　阎王瞧着白玉堂的摸样，心知必有一番腥风血雨，而他此时能做的，亦不过是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来：“周德行手中有一本账簿，这本账簿不仅记载了这几年集帮生意的银两进出，还有对各个官员的行贿受贿，可谓是集帮的整个命脉。”
　　“这本账簿相比他不会留在房间里，等着别人去动吧。”白玉堂突然了然一笑，“一个连结义兄弟都不会有半分信任的老狐狸，怕是会觉得哪里都不如自己的身边安全，只怕那账本会里三层外三层藏在自己身上吧！”
　　“这周德行自喻风流，倒是有个喜欢去的去处。”阎王看了白玉堂一眼，继续道：“这万花楼可是流连忘返啊。”
　　“呵，他也配说风流？”白玉堂心中计策早已明了，口气越发冰冷，刚还要再说什么，却见一个人在门外敲了门。这人看着衣着并不似刚才那般粗布随意，反倒束了手脚，一身劲装。阎王抬头将人叫到了跟前道：“什么事？”那人低头在阎王耳边小声轻言了几句，阎王脸色微微一暗，便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阎王待那人下去，方才对着白玉堂道：“白五爷若是要追查怕是要趁早，听说官府那边已经开始追查了。还有，刚刚暗线回报，有人在茶楼中问过，胡老大被人断手时，可曾见过一个白衣少侠。而那人如今也去了江边船家，询问了些关于陷空岛的事。”
　　白玉堂心中微微一诧，他确实不曾想过居然会有人猜出当日是他所为，他开口便问：“那人长得怎样一副摸样。”
　　阎王微皱了眉道：“这摸样倒也说不上特别，却是着了一身蓝衣。”
　　“蓝衣？”白玉堂脑中一闪，苗家集那一身还未看清摸样的蓝衣，难道，会是那个人？他站起身对着身旁的徐庆道：“三哥，你先回客栈去，写信通知其他几位哥哥这里的情形，我去去就回。”
　　“五弟！……”徐庆的话语还未落下，那一抹白色的声音便跃进了天际，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