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紫苏芸香

23、通天窟

　　第二十二章
　　展昭是被冷醒的。
　　睁开眼，展昭发觉自己身在一个洞窟之中。展昭挣扎起身，湿了的衣服贴着身十分不舒服，他内力深厚，打坐将气运转了一个周天，四肢便缓过劲来。只是之前受了卢方一掌，又在机关阵中运功躲避，后又落水受了刺激，如今伤只觉隐隐作痛，运气不畅。展昭行走江湖，知晓这一番怕是需要些时日才能调养回来。
　　展昭按捺了心绪，这才站起身查看，四周石头平滑，竟无一丝缝隙，唯头顶一丝光亮，而一牌匾立在一旁。展昭借着光，看清那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气死猫”。展昭还欲看清其他，却听头顶一个声音传来。
　　“呵，展小猫，你醒了。”头顶的光亮显出一个人影，不羁的声音便是不看脸，亦知道那人是白玉堂。
　　“白玉堂。”展昭微微皱眉，他暂不清楚白玉堂将自己关在此，究竟意欲何为。
　　“呵，看来展大人还未贵人多忘事，还记得我是谁。”白玉堂的口气无不嘲讽，冷笑一声道：“展大人既然想来取回三宝。那你应该还记得，我亦曾说过，来日再见，必是你我决战之时。只要你能从这通天窟中出来与我一战，我便将三宝原数奉还，如何？”
　　展昭眉心一皱，时间这般匆忙，白玉堂却尤有玩笑，这般拖下去实在不宜，不由扬声道：“白玉堂，我来此并非与你一战。你不要错上加错，还是快与我一起回开封请罪。”
　　“请罪？呵呵，要我和你回开封也不是不可以。”白玉堂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他压低了声音道，“只要，你给白爷爷‘喵’一声，白爷爷就同你这只猫一起回开封，如何？”
　　“白玉堂！你！……”展昭眉头深锁，心中燥气浮动，连动受的伤，不由连着一阵咳嗽。
　　白玉堂觉得这阵咳嗽略微刺耳，眉头虽皱，却冷笑不变道：“看来是落水猫受了凉。别怪白五爷我不通情达理，待会我会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会给展小猫你送来。既然是猫，想必也十分喜欢吃鱼吧？嗯？”
　　展昭咬紧牙，忍耐不再咳嗽出声，亦不抬头，只是静心打坐。白玉堂又说了几句，却不见展昭回声，忽然兴致全无，颇是无趣道：“既然展小猫你喜欢这洞窟，那你便好好在这呆着吧，明日白爷爷再来看看，你是不是想通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他轻功了得，听不出脚步是否远离。
　　展昭许久才慢慢睁开眼，调息了片刻的身体总算压下了浮动的气息。展昭不由苦笑，四鼠挑衅在前，他亦能压抑心绪不急不躁，却不知为何见了白玉堂却远比其他人容易心绪起伏。或是因为心中还留了份期盼，两人行事默契，便希望白玉堂或能了解自己，不会一错再错能让事情有回旋之地。千方百计来见这人，到头来不过是自己踏了这一早设计的陷阱，倒不是委屈，只是有些莫名难受。
　　展昭叹了口气，才发现四周已经暗下，应是到了晚上。身边多了一套干爽的白衣，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
　　展昭一时哭笑不得，真不知，白玉堂这番究竟是心还有些担心自己，还是为了笑话自己？
　　展昭运气丹田，再次闭目打坐。

　　“看五弟那样子，莫不是在生我们的气吧？”韩彰的声音小心翼翼，生怕白玉堂一个不顺心便与他们翻了脸。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又没惹他。”徐庆显然有些不明白，怎么白玉堂就喜怒无常黑了一张脸了。
　　“我们没了他，但是惹了展昭啊……”韩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突然明白，这和寻常的老鼠有何区别，自己的食物断不准其他人动。谁能想到狠辣决绝的五弟居然会有这番独占欲，颇带孩子气般的心思。
　　徐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猜不透白玉堂的心思，莫名其妙道：“这有什么关系？不都是要为难展昭吗？”
　　蒋平啼笑皆非地拍了拍徐庆的肩膀笑道：“三哥，你不明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卢方心知，几位弟弟心中有气，若是心中有气忍而不发是不行，可这如今气也散了，人也伤了。卢方不由叹气道：“这下可如何收场。”
　　“大哥，你便将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五弟不是常人，那展昭亦不是常人，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蒋平摸了摸胡子，一双眸子精光略显。

　　“啧，猫儿，你倒是倔强。快三日了，亦不动半分鱼。看来猫儿皆好鱼，也未必是定律。”白玉堂每日照例会出现在洞口，照例会有一顿鱼宴，也照例展昭不动一分，任由它冷掉。
　　湿掉的衣服在这寒冬腊月自然干不了，如今又是洞窟阴影，虽不至于结冰，却也寒意侵骨。展昭这三日滴水未进，每日闭目运功，只能靠内力驱寒。三日下来，虽不至撑不下去，却也极限将至。每日展昭若觉好些，皆会四处查看通天窟，却是一点痕迹也查不出。展昭心中虽明知着急不得，这几日过去，留下的时日不多，这般磨蹭下去，只怕包大人那边也撑不住。展昭心中盘旋，难求个办法。
　　白玉堂出口挑衅，展昭从最开始心浮气躁，到如今充耳不闻，相处却也称之相安无事。

　　“怎么，那只御猫还未妥协？”蒋平一脚踏进了白玉堂的房间，一眼便看见锦缎白衣执酒淡饮。
　　“四哥倒是有闲空来问这事。”白玉堂神色闲闲，口气淡淡。蒋平眉梢一跳，今儿的白五爷风流依旧，只是锐气尽显，怕是心情不好。
　　“你关了那只猫都三日了，你不会就这般打算一直关下去吧？”蒋平摸了摸胡子，坐在了白玉堂的对面。
　　“尖牙利齿的猫，重要关上了一段时间才能听话。”白玉堂这番话说得轻松无比，便似谈论这酒味不错的话题。
　　“你便真觉得这只猫只要关上一段时间就能听话？”蒋平的羽扇一摇一晃，“何况，你说的关上这段时间，是多长？十天，一个月，一年？你认为展昭这样滴水不进，还能撑过几天？五弟，你不是打算杀了他吧？”
　　“当然不是！”白玉堂一出口，便知这口气太过急切辩解，又愤愤叹了口气道，“这是猫儿欠我一战，我只要他无所顾及，与我一决胜负。”
　　蒋平看出白玉堂如今有些动摇，继续道：“五弟，你要与展昭一战，不过是认为他折损了你的骄傲，你要讨上一笔债。可展昭是何许人，你与他相交，自该明白，他也有属于他的骄傲。你好好想想罢。”言尽于此，该说的都说了，蒋平便摇了摇扇子，踱步走开。
　　留下白玉堂转着酒杯，若有所思。

　　今日，白玉堂自出现后一直沉默，不曾开口。一个在洞顶，一个在窟下，两人皆是沉默不语，让展昭觉得略微不适。这一向聒噪的白耗子，怎么今日却安静地出奇。展昭摸不透白玉堂的心思，亦无法静心打坐。两人心思各异，却无从开口。
　　白玉堂坐在洞口，终于破了这沉默道：“展昭，我问你，这个官，你为何当得如此坦然。便是任由江湖众人嘲弄，你亦从不卑不亢。”白玉堂的声音少了风流不羁，听来正经便多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展昭未想白玉堂竟是问出了这番话，他站起身，抬头看着洞口的白衣正色道：“侠义者，能救人水火。江湖人，就算功夫卓越，救下的亦不过一二人，不过是小侠义。而在朝堂者，若是清正廉洁，救万民于水火，那才是大侠义。展昭独有一身武艺，若能护住包大人这样的青天，黎民百姓便能多一个盼头，来日冤情，亦能有个叙述之处。这便是在下的侠义，无愧天地，无愧人心！”
　　白玉堂沉默了半晌，方才继续问道：“若有一日，你发现你守护的青天并非你所想呢？”
　　“不会的。”展昭并未有半分犹豫，坚定清朗，“包大人是个为民的好官！我信他是百姓的一片青天！”
　　“好，我便信你一回。若来日发现他并非青天，我便杀了他，再杀了你。”话音未落，展昭直瞧见洞口的那一身白衣纵身一跃，如风般跳在自己身旁，抬头眸子清亮，嘴角依旧挂着那抹风流笑意。
　　“白玉堂！你！”展昭全然未料他会跳下来，惊觉诧异不已，一时不知说什么。
　　“呵，白爷爷来接你这只猫儿出洞窟，你亦不用这般感动吧。”白玉堂一伸手拉过展昭，这才发觉展昭浑身冰冷，双唇早冻得没有半分血色。白玉堂皱眉道：“猫儿你！……”
　　展昭在得知白玉堂愿与自己回开封后再也抑不住，身体到了极限，眼前一黑，便直直向后倒去。
　　“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