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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既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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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风未起,树未摇,自有暗影前行。
宵禁未启,醉生梦死的万花楼,在烛光摇曳下透出惑人的身影。
倒挂在楼檐下的身影一袭蓝衣,因这无边的黑夜遮盖,在无人觉察中藏匿了身形。月下的一双眸子清亮,却极冷,似风亦带不起波澜的静水。
白玉堂带着展昭在万花楼走了一遭,虽然展昭在那时并不知道白玉堂口中人名代表什么,但他却知道,这件事与口中频繁出现的那个周德行脱不了干系。稍稍一个调查便知,周德行是这里的盐官。连着前后发生的事,再加上一系列的推断,不难猜出这人必定与集帮和陷空岛之事有所牵连。
而且,这人,今日却没有留在府衙,而是住在万花楼。
官场游戏,若是你这官做得如包拯一般清正廉洁被人奉为青天,便是要酒色钱权有一样独好。只有将自己的一个弱点大大方方落在别人眼中,别人方才能放心用你。人无完人,若是滴水不漏,别人亦只道你城府过深,难当大任。真正的老奸巨猾,便是让人明知道你有弱点,却无法将之握成把柄。
众人皆知周德行自喻风流,晚上宿在翠莲闺房亦是常有的事。可今日他未留宿在府衙,却是因白玉堂白日里打草惊蛇的缘故。
展昭一个翻身便靠在了翠莲房边,小心地用将窗开出了一道缝隙,借着甚出的烛光能看到房中情景。
“周爷,你是说白日里的那两个小哥,你已经知晓身份了?”翠莲虽不愿相信今日那两人乃是宵小鼠辈,可如今看到周德行的神色,似乎来者非善。
“一身蓝衣的人我倒是不知。不过你说的其中一人姓白,还着白衣,手握折扇,折扇写着风流天下是么?”周德行的脸上虽不至沉重,却也眉头轻锁,有些难看。
“没错。那人一身锦缎,看起来家世不差。”翠莲替周德行满了一杯酒,心中略有疑惑。
“那人便是陷空岛五爷,白玉堂。”白玉堂名声在外,加之一把折扇招摇,若周德行还不能猜到是谁,就枉费他这几年摸爬滚打出的经验了。
“陷空岛……那不是……”翠莲自然也算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听周德行这般说,自然也知道这是冤家讨债找上门来了。
“传闻这白玉堂为人狠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我身上。”周德行知道这次会惹上陷空岛,本来欲将官府的视线落在陷空岛上,没想到官府还没有开始行动,陷空岛就已经查到了他头上。
“那周爷,你不会有事吧?”翠莲脸上的关心不全然是假的。
“放心吧,我现在是朝廷命官,料那白玉堂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草菅人命。”周德行胸有成竹,“何况我手中只有把柄,朝廷中人,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再说,一只耗子也翻不了天。”
“唉,只怕等人来救你的时候,却发现没人可救了。”门一推,一袭白衣便踏了进来。玉骨折扇并未握在手中,反倒是提了一柄素白长剑,流苏上坠着一只白玉老鼠,一见便是他身份是何。
白玉堂表情闲淡,脸上依旧带着风流的笑意道:“翠莲姑娘,我看你还是出去的好,我白玉堂不杀女人,可我手中的画影剑可不会问人性别。”
翠莲还想说什么,却被白玉堂眸子一盯,那一双眸子风流,却是透着冷然,让人无法抗拒。翠莲默默站起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白玉堂坐在周德行对面,看着周德行脸上惊慌却故作镇定的神色开口:“我说窗外的那个,进来吧,反正无关的人也不在了,秋夜凉,挂久了,容易生病。”
周德行听得奇怪,窗子一推,一个蓝色身影便随着秋风一起卷入房内。但见这般儒雅蓝衣,周德行突然明白,这便是翠莲今日说的另一个人。这人在窗外这么久,自己却全然没有察觉,想必武功已是人上人。他心中一片凉意,今日怕是逃不出去了。
“展兄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白玉堂拿过一个酒杯,径直倒了一杯酒便笑吟吟地递到了展昭面前,“没想到分开不过几个时辰,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确是有缘。”展昭亦不推迟,微微一笑将衣摆一撩,坐在了白玉堂身边。
周德行见这俩人的架势,全不似来找他麻烦,而不过只是来喝酒聊天罢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怎么,周爷不吃么?”白玉堂把玩着酒杯,颇有意味地看着周德行。
“白玉堂,你何须拐弯抹角。”周德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如今这临危不乱的气魄,至少还是有的。
“我不是拐弯抹角,而是等你自己开口。”白玉堂似笑非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是何,我想五爷我来这的目的,你也知道了。等朝廷来人救你是指望不上了,我既然能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便是你楼下那些集帮的兄弟皆已被破,你如今一条命我若要取,是轻而易举。你若想保命,自己知道该如何做。周爷,陷空岛五鼠,可不真是五只老鼠而已。”
周德行是个聪明人,白玉堂既然会说这话,便说明他已经知晓来龙去脉,而他自己,确已走投无路。他开口道:“你想要账本。”
“果然是周爷,真是个明白人。”白玉堂将酒一饮而下,轻笑道:“我不是官府中人,那账本不过是要宣告这事与我陷空岛毫无关系。待证实之后,这账本自然原数奉还。”
原数奉还,说的好听。一旦陷空岛之事查个清白,周德行便是行迹败露,身败名裂不说,只怕还不用陷空岛出手,他已经小命不保。可若是不给,只怕今日难从白玉堂的剑下逃脱。周德行一时难做抉择,故而不能开口。
“周爷是个谨慎的人,这账本是个贵重之物,只怕不会留在府衙那等地方吧。”白玉堂一双眸子凌厉,“若是我,只怕会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倒不如随时带在身上。”
“你!”周德行惊疑地看着白玉堂,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衣服的某个地方。纵然动作微小,又怎么逃得出白玉堂的眼。
“呵呵,看来你已经将一切招供,我亦必要留你。”白玉堂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似这不过只是吃了一口茶一般闲适。
“白玉堂你说话不算话!”周德行眼中终于出现了恐惧,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绝不是一个风流纨绔子弟这般简单。
“说话算话?我何时说过要留你一条性命?”白玉堂轻笑一声,站起了身慢慢将画影抽出,刺眼的冷剑光指向周德行:“今日我便取你狗命,来为我陷空岛洗脱罪名!”
周德行几乎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
“乒!乓!”
并没有意料之中感觉到痛意,周德行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将眼睛缓缓睁开,却发现脑袋还好好地架在自己脖子上。
白玉堂不敢置信地看着拦在自己胸前的巨阙,他似是不明白一直在他身旁的展昭为何要阻拦他。
展昭皱了眉正色道:“白兄,你不能杀他!”
白玉堂一甩手,用画影隔开巨阙,脸上笑意褪尽,冷声道:“展兄,我敬你是朋友,才未对你插手陷空岛之事有所阻拦。如今找到罪魁祸首,此事便是我陷空岛的私事,还请你不要出手阻拦。”
展昭站在白玉堂面前,不肯退让半步:“这周德行既然已是官场中人,贪赃枉法自然该交由官府处置。白兄不可按江湖中规矩来进行处罚。”
“官府?哼。”白玉堂冷笑一声道,“官官相护,就算是将这账本交出去,只怕也不会至他死罪,顶多关上几年,然后放出来,换个名字又是天下一霸。这怎么算得上给了我陷空岛一个交代?!”
展昭并不动气,却是说得明白:“官府处事,只有官府之道!白兄不能逾己,不可随意断朝廷命官之性命。有我在此,便绝不能让你肆意妄为。”
白玉堂沉了一张脸,一双丹凤褪去了所有的风流,只余下冷人心骨的狠绝,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你究竟是什么人?!”
展昭将巨阙握紧,终究,还是瞒不过去。虽知晓这一天终会来到,这朋友之谊居然短不过一天。可是路是他自己选的,至始至终他从未后悔。展昭心中悲怅只是一瞬,再抬头眸子中清亮一片:“在下,开封府府尹包大人护卫,展昭,展熊飞。”
白玉堂身形一顿,似是后退一步,他咬了牙冷声道:“……我白玉堂当你为友,坦诚相待,你却虚报姓名!原以为是快意江湖的侠客,却不想竟是官家的一条走狗!哼!是我白玉堂看走了眼!”
相处甚短,白玉堂的恩怨分明却让展昭早料到,被揭穿之时会是这般情形。展昭心中一痛,宛若刀割,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他将巨阙横在胸前:“无论白兄如何想,今日这周德行连同这账本,我都不会让你带走。”
“你绝不让步?”白玉堂微微眯了眼,似想从展昭平无波澜的脸上寻出一丝丝的波动,可惜,什么都没有。
“是。”展昭应得清楚,不卑不亢,他对原则的坚持与白玉堂的固执绝不分上下。
白玉堂盯着展昭良久,他眸中思绪闪烁,展昭尽数戒备,只怕白玉堂一个突袭便将人杀了。空气僵硬,一时间似只余呼吸。
“哈哈哈!”白玉堂突然大笑几声,打破了这平静:“好!很好!今次,我便让你把人带走。算我白玉堂送你一个人情!”
展昭听闻,心中刚要松一口气,便听到白玉堂冷若冰霜的声音再次响起:“从此之后,你展昭与我白玉堂恩断义绝,再无朋友之情!来日再见,必是你我决战之时!”
白玉堂将画影收回手中,却是不再看展昭一眼,一掌将那窗门击为粉碎,一袭白衣轻然一跃,便在黑暗之中亦寻不出一丝痕迹。如他寻常为人处世一般,干脆,却决绝。
展昭握在手中的巨阙越发用力,只觉手心至骨皆是冰冷异常。
月华流霜,明还是清浅的秋意,却为何感觉冷若九寒天。
【第十二章还真长……这个案子我终于写完了……哇咔咔……
不过我总有一种第十二章放出来,会被人打的预感……
那啥,我就说一句……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嘛……
顶着锅盖默默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