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方圆》佩兰应语

7、【07】

　　“停下来休息一下吧”我听到墨梁对右若安轻声说道。马车的帘子便被右若安挑起，她挑眉看着我，示意我下车。我提起裙摆，稳稳当当的下了马车，右若安没有扶我一下，我也不想要她来扶我。
　　我看向墨梁。墨梁蹲在马旁边，轻轻的拍抚着马儿的头，很轻很温柔。
　　“马对于我们将士而言，是伙伴”右若安压低了嗓子，眼眸间有些自得。我不知她在自得些什么，只是轻轻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墨梁缓缓起身，对我轻轻一笑，“我去寻水源，右安你在这儿保护方姑娘”
　　“是”右若安和我站在那儿看着墨梁的背影渐行渐远。
　　“右若安”我突然这么叫她。她惊愕的转头看向我，似是无措，“方姑娘在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莫要装傻”我懒懒的靠在了树干上，颠簸的路途，耗尽了我所有的气力。
　　她定定看了我半晌，“你如何认出来的，他都没有看出来过”
　　我轻哼。
　　所以，墨梁从未看清过。到底谁是谁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我当然看得出，你眼中一些东西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我合上了双眼，平稳的说着。她默了一会儿，“你想作甚？”
　　“不是我想作甚，是你想要做什么”我睁眼看向她，“你计划着的这一切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要他。”她看着我，如此的平静回答我，我眸缩了缩，很是想要打她，可是要是真的打恐怕我还真是打不过她。
　　“天下间的男子没有一个配的上我，只有他。只有他有资格。我自小什么得不到，我要的东西没有我得不到的”她双手环胸，“所以我要，他的爱，还有他将军夫人的位子。”
　　“妹妹，人不可贪心，到最后会一无所有”我叹息，摇头。她只是轻笑，炸了眨眼，似是好笑般看着我，半晌，向我缓缓走来，靠近我，“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打赌？”
　　“是，打个赌。”我看着她，不知道她还要玩什么花样。她现在的表情是那么不甘心，那么想要将我撕个粉碎。
　　如果圣上不插手此事，我真是不想嫁给墨梁。逼着他娶了我，苦得不止是他，还有我。于谁都是坏的。
　　“你既然知晓了我的身份，想来知道我已经在他身畔做这副将良久了，与他的兄弟之情甚深厚，我又是他的左右手。如果……”她深意的看着我，眼眸里带着一丝嘲讽，让我的心很是狂躁，“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右若安，那么这份感情就由兄弟情继续发展成男女之情”她缓缓背过身，再侧头看向我，望向我眼里已经开始闪烁的泪光，轻哼：“那么和你的圣上所指婚他所给予你的情相比，哪个重要”
　　她顿了顿：“我们就来打这个赌”
　　我整个身子往后退了退，我想要摇头，我不想要打这个赌，这个赌注，我注定是输家。墨梁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点点的胜算都没有。
　　我真的是一无所有。
　　可是，我心里叫喧着要我打这个赌，我的清高，我的自尊，我的骄傲。
　　还有我对他的一丝丝的妄想。
　　一切都期望着我同意这场不公平的赌注。
　　我底下头，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半晌，轻轻点头，“我同意，就打这个赌”
　　“方姐姐果真是爽快”右若安轻笑，我听到了有人来的脚步声，摸去在眼眶里掉不下来的泪水，低着头坐在的马车沿上。
　　右若安也轻轻坐在了马上。
　　可是却突然马一下子躁动起来。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马车便自己开始动了，到处乱窜，我听到了右若安的尖叫声还有墨梁的叫声，我捂着头，不敢发出声音，我往马车的车厢里面钻了进去，那车厢却突然和马分开了，而右若安还在马上车厢一下子往旁边倾倒，重重的着地。我的头也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敲到凹凸不平的石面，痛的我眼泪掉了出来。我缩在那儿，颤抖着。
　　我心里却在想，墨梁他会救谁？
　　即使他不知道那人是右若安，他会救谁？
　　“方姑娘！右安！”墨梁的声音在我耳旁边回响。却离我越来越远，我慢慢合上眼睛，不想再想任何问题了。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好了。
　　这么谁也不会痛苦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见到墨梁就好了。
　　或许我现在还会笑着祝福右若安和墨梁。
　　可是一切是那么的不可能。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我是否死了。反正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漫天的繁星，我躺在一堆火的旁边，砸到石头的头疼得厉害，撕扯着我的皮肤。
　　“方姑娘”我听到墨梁的声音，我还以为听错了，却看到他从火的另一边走了过来，把我缓缓扶起，动作很轻，好像怕弄坏我一样。
　　可是他不知道。
　　他已经把我弄坏了。
　　“我当时没有发现方姑娘会在马车的车厢里，害的方姑娘受伤，是我的不是”墨梁持着沾过水的帕子，轻轻为我擦去头上伤口又再次留下来的血，“让方姑娘受惊了”
　　“将军言重了”我低眸，“是方圆害的行程又慢了”
　　“没有，方姑娘无需自责”墨梁放好了帕子，将我扶着躺下：“我不知晓右安就是若安，让她一届女子照看你，马狂躁起来她又怎么控制的住”
　　“若安妹妹……有没有怎么样？”我有些不安，不知为何不安，只是直觉，马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狂躁，无缘无故的如此……
　　“好在，没有什么大碍”他一脸的温柔，不是对我。
　　如果我死了该有多好，现在他知道了右若安就是若安，会不会高兴的跳起来，然后战争结束就娶右若安为妻，相守一辈子。
　　“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就好”我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深眸看向我，“能否让若安妹妹同我说说话”
　　“好，她已经醒了很久了”墨梁起身，去马车里面叫她，将她慢慢的扶下马车，牵着她走到我的面前。右若安扯了扯笑，蹲下来：“姐姐没事就好，将军去取点水来给姐姐喝吧”
　　“好，你们慢慢聊”墨梁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你看这个赌注，到底谁赢了？”她挑眉看着我。
　　我有些忍不住心里的暴动，险些跳起来斥责她：“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如何？”
　　“你为了你那些所谓的理由，所谓的赌注，所谓的爱，居然险些害得我俩都失了性命！你疯了！”我撑起身子，瞪着她。
　　“那又如何，我乐意！”她笑眼弯弯，看着我满是讽刺，让我想要扇她一巴掌，“我是疯了，他要是真的娶了你，我就真的疯了，我那么努力，那么付出，做了这么多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得到他的爱，我错了吗？”
　　“……”我有些无言的看着她，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好：“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管我”她轻哼，“我说过的和你赌我对他的情和你对他的情，于他而言，哪个重要。这只是个开始，还没有结束呢”
　　“你……”我气得怔住了，缓缓把撑着身子的手放下，把身子躺好，看向天空。眼角撇到墨梁提着酒壶，酒壶里装着的应该是方才才打好的湖水，缓缓走过来，递到我的口边喂我。
　　右若安看了我一眼，再看了墨梁一眼，说道：“将军，我也有些渴了”
　　“好”墨梁将酒壶从我嘴边拿起，问道：“方姑娘还渴么？”
　　“不了，多谢将军”我摇头。
　　看到墨梁将酒壶再递给了右若安，右若安得意的看了我一眼，似是挑衅一般，将剩下的全喝了。我只是觉着好笑。如此幼稚的行为。
　　就这样我们三人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也终究是赶到了边塞。
　　我和右若安都被放置在了军营之中，两人都有独自的营帐。只是自是到了边塞后，墨梁就未曾到我的营帐中来看望过我。
　　我每天一个人用饭，一个人在营帐中，要么就是坐上一天，要么就是偶尔出去见见那些士兵，偶尔有士兵的衣裳破了，那些大男人家的哪里会做这些活，右若安也不会，就给我补，这般做事情我也觉着自己有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就看到我身畔还落着大约莫十件的衣裳没有补好，手里正在持着针线补。
　　外头已经天黑了，营帐里我就只点了一盏蜡烛，却足让营帐内亮起来。
　　却突然觉得暗了些。
　　我抬头看向被挑起的帘子，望向来着。
　　那人是墨梁。
　　他眼角有些憔悴，不知是否是因为边塞的战事实在是难熬了些，这几日看上去都没有睡好的样子，他看着我手中的家伙，皱眉。
　　而我则是一脸疑惑，甚为无辜。
　　他却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更加无辜的看着他。
　　“方姑娘这般看着我是为何？”他笑够了便止住了，随地的坐下面对我。
　　我用眼角撇他，有些不想回答他的话。这般黑的天了，他进一个姑娘家的营帐，他居然还笑，笑完了居然还问我这般奇怪的看他是为何，这叫我怎么回答。
　　“将军，夜深了”我放下手头的活，尽量笑颜看着他：“将军怎么还来方圆这儿”
　　他却不说话了，咳了一声：“这些日子忙，所以没空来瞧姑娘的伤势，再加上若安整日说着你要静养，所以这不是得了空才来的”
　　“劳烦将军记挂了”我听着，有些寒了脸。何着右若安在他旁边吹什么风他都听着，让我怎么办。
　　“方姑娘”他却突然有些严肃的看着我，眼底没有玩弄：“日后我娶了你，不会亏待了你，只是若安……”顿了顿，“希望姑娘和以前一样对她”
　　我整个人怔住，愣在那儿。他这是在说什么，他是想要在还没有娶我过门之前就提前同我说好了他娶了我就要娶小妾么，他哪里是在征得我的同意，明明就是在跟我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根本没有要商量的意思。
　　“将军……”我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眼底的神情，“你大可不娶我，也不可以侮辱我”
　　“你知晓我没有这个意思”墨梁有些着急的说着。
　　“如若将军与若安当真相爱，或许方圆会有更好的办法来让我们三个人都幸福”我抬头，扯了扯笑，闭着眼，我分明感觉到了我的眼眶已经湿了，待过会儿睁开眼，怕是泪水就要流淌下来了，我忙道：“夜深了，将军回吧”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注视了良久，良久。才起身，我听到衣服摩擦的莎莎声，听到挑起帘子的声响，只听他轻轻说了声：“夜深了，不要再补衣裳了，对眼睛不好，早些睡吧”。
　　然后营帐内再次的恢复了平静，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可是我再次睁开眼睛，泪水就这样控制不住的一个劲的往下掉。
　　最后我伏在案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