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方圆》佩兰应语

8、【08】

　　第二日，我从床榻上起身的，看向铜镜中的自己，一双眼睛红肿着，极委屈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酸。
　　我听见营帐外号角吹响，人整个一怔，今日是他来到边塞后的第一次与那些个蛮人开战，想来战火定是会相当激烈。
　　我凝神半晌，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即使他爱的不是我，或许是我，却不认得我。我也不会让自己爱着的人丢失了性命在这战场上。而此时我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我不会像那些个无知的女子一般的在这儿祈祷着神灵央求着保佑墨梁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不会，可是我却找不到别他的办法。
　　忽而，帘子被挑开。
　　我看到右若安脸色娇好的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红肿的眼睛轻笑：“姐姐昨日没有睡好”
　　我白了脸，“与你何干？”
　　“自是与我有关”她挑眉看着我，“昨日我吻了墨将军的额，他可是苍莽的逃到了你这儿来避难，那样的神情甚是可爱。”
　　“你！”我脸色又白了几分，怪不得，怪不得他昨日无缘无故的会来我的营帐，无非是他对我的愧疚罢了！
　　“呵呵”她随意的坐了下来，仰头看着我，继续道：“姐姐方才的神情，似乎是很担心墨将军，可是姐姐又有什么法子帮他呢，姐姐不会打仗呀”顿了顿“不过听说姐姐马术不错，也是不容易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其实我觉着，如果我有一天疯了，无非是被右若安给逼疯的。她步步紧逼，该死的，我就想掐死她。
　　“姐姐莫要瞪妹妹呀”她轻松遐逸，“妹妹给姐姐一个机会，让姐姐代替妹妹上战场如何？”
　　“什么……”我顿时愣住了，我从未有过上战场的经验。
　　“墨梁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希望我上战场助他一臂之力，可是碍于我是一届女子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了，他便不好意思再让我上战场。可是我不上战场，他便缺少了左右手，少了一份力量，这战必然会附伤归来，信不信？”
　　我听着她的分析，倒是有一番道理，便点了点头。
　　“所以我让你代替我上战场，让他心里有慰籍，他不过是因为心里认为少了力量才会附伤罢了”
　　“可是你都说了他不希望你上战场”
　　“我也说了他不说，不代表我不可以硬着来，我若是硬着来他也会半推半就的同意”
　　“你不怕事情败露？”
　　“怎么会？你我长得这般的像”
　　看来她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其实我心里琢磨着，她这般的用意，她适才说的是有道理，如果我在战场上受了点伤回了来，他回营去看右若安，看到她没有伤确实可以放心。
　　可是我不得不怀疑，她让我上战场还有一个目的。
　　她，
　　要我死。
　　我质疑的看了她半晌，她却笑笑，“姐姐，其实你已经没有多大的胜算了，你应该知晓的才是……昨日想来他也同你说过了，你何苦呢？”
　　“你想至我于死地，大可杀了我”我撇向她。
　　“我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的残忍，姐姐”她低眸，“无非想让姐姐死的有些意义，或许附伤归来也罢”
　　我只是轻笑。
　　我心里所想，岂是他人想得到的。
　　我心意已决，岂是他人阻止的了的。
　　“罢了”我挥了挥衣袖，背过身：“我允了，只是不知下一次的战事是何时？”
　　她皱了皱眉：“就算墨将军附伤归来，也大抵不过是小伤，应该会在七日之内”
　　“那般快？”我有些惊异，回身看她。她点了点头。
　　我收敛的面上的表情，半晌无语。只是感觉本来坐着的那人，静静的离开了营帐。我随即瘫坐在床榻上。
　　其实或许我这辈子最有意义的觉得就是这个觉得。
　　这对三个人都是好的，谁也不会再影响了谁。谁也不会再牵扯着谁的幸福。
　　那日的战事打了三天，三天后墨梁回营果真是附伤的，不过比右若安说的更严重些，却也没有严重到哪里去。
　　右若安被那些个士兵拉过去谈论下一场战役的部署了，那样不甘的眼神看着我和墨梁之间。我想其实她想要留下来照顾墨梁来着，可是身份不允许。
　　我没有看向她。
　　然后我听他们说战役定在了五日后。
　　我站在军医的身旁，听着军医说如何包扎墨梁手臂上的伤口。
　　那是一道很大的口子，说不是很严重是因为没有伤到心脉，说是严重是因为我看到了森森白骨。那样血淋淋的伤口，却没有见他喊疼。
　　我看着都觉得疼。
　　心疼。
　　然后军医便出去了。
　　我持起沾了水的帕子细细的给他擦洗，他皱了皱眉，很是疼痛的样子。我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我想如果右若安在这里照顾他，他一定是笑着的，可是他现在什么表情都没有。
　　“劳烦方姑娘了”半晌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墨将军言重了，墨将军之前也有照料过方圆”我轻笑，很是不在意的样子。可是老天爷才知道我是何等的在意他心里的想法，嘴上所说的。
　　我把一旁军营捣碎了的药粉倒在了干布上，轻柔的按在他的伤口上，他咬牙抿唇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让我听见。我又狠狠的按了按，他便抬眼瞪我，似乎是没有想到我这般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会这般暴力的对待他。
　　我回瞪他，没有说话，拿起一旁长长的白布，给他的手臂包扎起来，轻轻的，轻轻的。我仔细的包扎，生怕弄疼了他，和我刚刚狠狠的样子全然不同。
　　那是因为我愤怒，我生气他不叫出来，在他眼里我分明是外人，否则他怎么会一声不吭，明明很疼，如果他真当我是他的未婚妻，他应该叫出来，让我知道他很疼，让我在乎他，可是他一声不吭。
　　让我更疼。
　　我后来一直照顾他，他好的很快。可是这几日我和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害怕我一开口我就会哭出来，因为我觉得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听他们说五日后的战役是很重要，一定要胜。然后就可以扳回所有的机会，然后大家就可以打败那些个蛮人，打道回府了。
　　然后第五日的早晨，很早的时候，我便醒了。说得更是在些，我压根没有睡。我在等右若安。
　　右若安也早早就来了，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早就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着手中的战袍给我换上，她很熟练的样子，给我穿好了，定定看了我半晌，说道：“其实我并不讨厌姐姐”
　　她哭了。
　　我只是摇头，可是她现在知道哭，已经来不及了。
　　她将头盔递给我，抹泪：“把这个戴上，他认不出来，他连我都认不出，连你都认不出，他从来没有认出我们俩个谁是谁过”
　　她苦涩的笑容，和我的笑容如出一辙。
　　我终于知晓了为何右夫人如此喜欢我。原来是因为笑。
　　我和她的笑如出一辙。
　　可是我却在墨梁面前甚少笑，因为他，我一直是在哭的。
　　“是呀”我说这戴上了那沉沉的头盔，突然很想笑出声，却生生觉得这场面这气氛不适合笑，给抑制住了。
　　她泪眼看着我，似乎我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不舍，我淡笑，毅然的我走出的营帐，没有给任何人反悔的机会。
　　亦是没有给过自己反悔的机会。
　　我学着男儿家的步子，义气的走到墨梁身畔，墨梁震惊的看着我，侧耳说道：“若安，休要胡闹”
　　我压下嗓子说话所发出的声音同右若安如出一辙，“将军，你伤势未好，若安岂能放心，请将军允了若安这次的胡闹”
　　他定定的看着我，我惊觉他眼中的柔和，带着感动，我却无比的心酸，我想要冲上去扯着他的衣领大叫我不是右若安，我是方圆，我是你的未婚妻方圆，那个蓝衣女子，那个一见到你便深陷的女子……
　　可是我却不能。
　　我看到身畔的将士们都佩服的看着我，可是他们透过我看到的是右若安。
　　可是这一切无关乎右若安和我那个不公平的赌注，这一切我心甘情愿。
　　……
　　我听见耳畔的号角吹响，一如五日前。五日前，我还在军营中不知所措的不知该如何为了墨梁做些什么，而今我站在他的身畔，作为右若安的身份，右安的身份，站在他的身畔。为他分担。不再是他的累赘。
　　我转头看向他，头盔下的我扯了扯笑，笑眼弯弯。他似乎察觉我的注视看向我，也是一下。
　　那样放心的笑是对右若安，若是对我方圆，他定会冲在我前面保护，而不会让我在他身旁。就像那日他同我一起去南街买礼一样，他会走在我前面，让我永远追不上他。
　　我看到他举起手中的剑，用他原本极其温柔的嗓音叫到：“杀啊！”
　　众将士就冲了出去，和敌对厮杀，我混在其中，我的马术极好，是当时爹爹教导弟弟们的时候偷学了来的，那时候爹爹还没有对我的管教如此严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学了去，谁知我学的比弟弟们都要好，换来了的是爹爹对我的一顿严打。从此也开始了对我的严厉，让我学习一个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
　　我努力的挥动着手中的剑，避开那一个个令我畏惧的刀剑。
　　我会有意无意的撇向墨梁。
　　看着他如何的杀敌。
　　那样温婉如玉的一个男子，杀敌的样子却好不输给任何将士。
　　也对他是将军。
　　而我是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