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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千叶千花千世界,一叶一树一菩提 ...

  •   芳穗随着二少爷去了王家,不两日,嫡母水氏送来了三名老妈妈,只借口说是娘家给预备有生产经验的产婆和妈妈,服侍二少奶奶生产,其中就有子玠在娘家时身边的管事妈妈吴妈妈,吴妈妈一家子都在王家,故此并未随着陪嫁过来,虽然素日在王府的时候吴妈妈管束的自己紧,但如今,身在他处,猛一见到了故人,确实多了几分亲切和安心,就是芳穗等几个丫头,素日被吴妈妈管教惯了,才来贾府放肆了几天,吴妈妈一来连几个大丫头都又乖觉了不少。二少奶奶日常所用之物,若有添减,都是吴妈妈亲自外头采买,一汤一饭,几个丫头都要亲自从厨房拿来检验一遍。只几日,二房中就井然有序了起来。

      二少爷启程之期又近,倒是现出了几分对家里留恋不舍得样子。把几个丫鬟一一嘱咐了一遍,又去大厨房狠狠吩咐了一通不可怠慢二少奶奶,后几日,今儿往屋里抬进点新鲜果子,明日往家搬些燕窝海参,子玠一怀孕各房原是这些东西送了不少,更经不住二少爷这么天天往家倒腾东西。二房小院子这回是真塞不下了,只能回了太太,把小院外一溜的闲房倒腾出来给二房当库房,太太听了二少奶奶的话哈哈大笑,直说子玠怀着的是个聚宝盆,才几日就把二房撑满了。

      二少爷又不放心懿德,和二奶奶商量了,在外头请了张太医来,给懿德又问了一回诊,得了好全了的准信,才略略放心。到了二十二日,一家子送了二少爷上马,二少爷带了自己的男仆小厮,太太又给指派了管事刘盟定,带着八彩礼物和银票去往金陵。

      老爷去了南边,二少爷去了金陵,家里人口少了,太太就命人关了大门,在内宅的二门上又加派了人手,管事的妈妈们巡查更勤紧了,太太吩咐,每日酉时初刻就内宅下钥。

      如此一来,府里倒也安静无事,两位少奶奶只各自安静养胎,只是大少奶奶身子仍然不好,隔三差五又是卧床,到了四月间,人竟然干瘦得骇人,昔日风姿,一概全无,只五个月的肚子鼓了起来。子玠虽然也是双身子,但是吃喝不忌,胃口大开,倒比以前更丰腴了,望得大少奶奶眼馋。

      这一日,府中放月钱,芳穗和吴妈妈去领月钱,仙蕙同着微蕊在窗下一人绣着一只虎头鞋,丝线不足,差了芫芷去绣坊找针线,并让她一并去厨房把二少奶奶的午饭取来。芫芷因两个姐姐笑话她针线不好,嘟嘟囔囔,气呼呼地走去了,带着个小丫头取丝线拿午饭。

      不一会儿,菜摆了上来,时鲜的豆干马齿苋,酥炸小泥鳅,淮杞老鳖汤,一碟子南瓜小饼,配着水蟹粥。仙蕙一边布菜一边说:“倒也难为了大厨房了,样样都是稀罕东西。”

      “太太和二少爷都有叮嘱,她们自然更尽心些,横竖我也吃不完,你们几个也就陪着我一起吃吧。”二少奶奶让两个丫头也坐,可几人惧着吴妈妈一时闯进来,无论如何都不敢坐。

      二少奶奶也不强求,自己坐了下来,吃了一口新鲜马齿苋,清香甘甜,才拿了勺子要去盛鳖汤喝,外面闯进来一人,大声喝道:“奶奶,吃不得。”

      这一嗓子,把二少奶奶惊着了,调羹滑了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就是屋里几个丫头,也吃惊不小,抬眼一看,一个穿着棂格天青小马夹末等的小丫头,跑得满头大汗,人长得黝黑,忽闪着一双大眼睛。

      微蕊等人都不认识小丫头,大声呵斥:“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也是你站的么?”

      子玠却认得,这小丫头正是打发去厨房的三妮!

      “三妮,可是这饭菜有什么不妥,你跑得这么急。”子玠问。微蕊等人见二少奶奶认识来人,那警觉的劲儿稍稍减去了几分。

      三妮急得满头大汗,“少奶奶,这饭菜吃不得,这泥鳅和老鳖搁一块儿,吃了净胜闹肚子了。”

      子玠看了看桌上的菜,的确有几分蹊跷,这蟹是秋天的吃食,眼下正是春天,这不同季的东西倒跑到一块儿去了,这老鳖和泥鳅同了桌,家常似乎也不见这么吃法。

      主仆几人将信将疑,微蕊问三妮“你是说这菜是有人刻意安排给二少奶奶,让二少奶奶闹肚子的?”

      小丫头摇摇头:“我说不好,只是今儿早上看见老妈妈特地出门巴巴地找了一上午这些吃食有些蹊跷,就是大少奶奶,偶尔要吃大厨房,这厨房也是有什么食材给做什么的,我跟着娘在家,也伺弄过庄稼,地里泥鳅老鳖不同锅的道理,我还是听说过的。”
      主仆四人互相望望,芫芷性子急忙,“你可不是没有真凭实据么,我且试试大伙儿就知道。”说着,自己给自己添了碗筷,站着把每个碟子里都吃了一些,还进了一碗鳖汤。

      芫芷吃完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微蕊还是不怎么放心,将自己的午饭取来打发二少奶奶吃了,又打发了三妮回去,倒留了个心眼将这几个菜都留在了下房里。

      岂知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芫芷开始了上吐下泄,及到了旁晚,芫芷吐的腿也软了,连眼都青了。众人方知不好,芳穗和吴妈妈也闻之了晌午的事儿,让人悄悄的去外头请了大夫来。大夫来了,瞧了芫芷,说是饮食不当引起了腹泻,且脉相散乱。

      吴妈妈问道:“请教先生,是什么吃食让姑娘病倒了。”先生捻着胡子,摇摇头,“这确不知道,自然是日常饮食上不小心。”

      微蕊道:“今儿中午,我妹妹的饭菜我还留着,先生且给瞧一瞧,日后我们也好知道,日常饮食也当心。”大夫点头,微蕊吩咐人将另一处下房里放的饭菜取来,先生看了几样饭菜半日,抬起头,看着众人,略带诧异,“这几个菜可是蹊跷,这泥鳅和螃蟹,一热一寒,相冲相克,这鳖肉和马齿苋能引得人滞食,”说着又从碟子里拿了块南瓜饼在手中,“我瞧着这位姑娘是得罪了什么人吧,这螃蟹和南瓜在一起,可是会让人中毒要了人命的。。。。。。”

      一句话,房中几人无不变色。这位大夫,也是久走宅门的坐堂老先生,似乎对这内宅中事心中了然,看了病也再不多言,吴妈妈重重谢了大夫,打发了大夫出去了。

      而后,吴妈妈转身到了东配房,此时,芳穗等人已是把话和二少奶奶学了一遍。吴妈妈进屋之时,子玠已经思量停当,前番懿德失子,当中下毒时间竟多,不可详查,如今可是抓了个正着,只要找出这一桌子饭是谁准备的,就有了凶手了。

      子玠派了夏妈妈将大厨房管事的妈妈和三妮一并寻来,让芳穗带着自己家的四个小丫头和邱妈妈几个人将二房小院团团看了起来,一个不许走脱。一会儿,夏妈妈带着人来了。

      这厨房管事周妈妈满脸是笑容,一进屋就给二少奶奶请安。嘴里兀自说着,“二奶奶可是晚上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宵夜,二奶奶只吩咐我吧,太太的话,灶上不许熄火,每晚灶上留一个人专门预备给您做宵夜哪。”
      二少奶奶脸如寒霜,直勾勾地看着周妈妈,顷刻,周妈妈觉着屋里的气氛仿佛不对,又偷眼去看二少奶奶,之间二少奶奶脸如木雕泥塑一般,满脸怒容,几个丫头,立目横眉。周妈妈吓了一跳,小心地问道:“可是奴才有什么服侍不周到的地方,还是得罪了奶奶这儿几位姑娘了,奴才不常在奶奶跟前,奶奶只说与我知道。我记在心里,再不忘的。”

      “你今儿可劳动了啊,踅摸了好些好东西,几个菜痒痒可口。”子玠冷冷道。

      周妈妈一听,脸上笑容更盛了,“奶奶哪里话,这点孝心我还是有的,这京城里除了活龙咱们家找不着,其他的奶奶说什么,都是不难的。”

      子玠听着这话,仿佛意头不对,这周妈妈的口气中没有丝毫龌龊勾当被戳穿后的不安,倒有几分表功的谄媚,心下就起了疑惑。放缓了口气道:“也真难为你了,这春天里还能寻来螃蟹。”

      周妈妈听见主子体贴自己辛苦,笑得更欢了,索性开始吹嘘表功:“奶奶不知道,这节气,这螃蟹着实难寻,我差了几个采买出去都没得,没法子,我自己找了渔人,下河去摸,这春寒里,摸了半日才得这几只。那也说不起,既然是奶奶点着要吃的,我们自然要孝敬。”

      听了这话,微蕊看了看二少奶奶,接过周妈妈的话:“妈妈,今儿找你来,是我们奶奶今天的螃蟹粥吃着好,想赏你,倒也不知道今儿一餐饭是谁给安排的?”

      周妈妈也有些诧异,“不是奶奶屋里的小丫头槐花来告诉的么。日常要添个点心要个汤,都是几个小丫头来传话啊。”

      听到了槐花的名字,众人都有小小的一怔,这个丫头平日里不言不语,连正屋都不怎么进的。想不到搅得这屋里翻天覆地的人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子玠点点头,吩咐微蕊带了周妈妈去下面喝茶,等赏。一会儿,芳穗等人带了槐花就到了堂屋。陪嫁的这些十几个丫鬟婆媳两下雁翅排开,连芫芷都恨恨地从抱厦中的下房跑来听审,又点起十几盏大蜡,把个堂屋照的亮如白昼,子玠居中而坐,瞧着地下的槐花。

      素日,子玠都没怎么仔细打量这个丫头,今儿仔细一瞧,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生得倒也眉清目秀。

      “昨儿你去大厨房了。”子玠问。

      小丫头仰起脸答道:“奴才每日都去厨房一两回,或取东西,或还家伙。”语气倒是不卑不亢。

      “你在这屋里服侍几年了”

      “两年,奴才十岁进的府,就分在二爷这儿。”

      “恩,你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二少奶奶冷冷得笑道,“是你吩咐了周妈妈照你选的菜式做的今天午饭?”

      槐花看看众人,有看看堂屋的气氛,情知事发,倒丝毫不怯,答了个“是”。

      “你这奴才倒是聪明的紧,寻常一张单子,倒是能吃出人命来,没想到我没吃,倒让芫芷吃了吧。”

      槐花丫头用眼瞥了芫芷一眼,一言不发。

      “说,谁告诉你的食单?”二少奶奶问了关键的一句。

      槐花连崩都没打,“奴才并不知道二奶奶说什么,这菜式只是奴才在府里几年看来的,想着奶奶有身子的人口味变化多,喜欢吃个鲜货,就多准备了几样。”

      子玠看着槐花这么小一个小丫头,这既刁钻又狡猾的回答,心里怒火三章,朝着老妈妈们使了个眼色,两个老妈妈上前,将人架了出去,好半天,拖了回来。

      再拖回来,这丫头的头发早就乱了,嘴角往下淌血,额头不知撞在了哪里,也开了个口子,被拖了进来,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倒自己又挣扎着跪正了,扬起头直挺挺地迎着二少奶奶的目光。

      “你这食单子是哪里来的?”

      “是奴才在府里多时,自己每日吃的东西里面觉得好悄悄学着来的。”槐花丫头仍是这套说辞,夏妈妈又要上前,子玠拦住了。

      事情到了此刻,子玠已经不想再审这贼背后的主子的,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没有这个见识能生出这么一份歹毒的心计害人于无形。今天这一餐,若是自己吃了下去,这胎儿纵使保住了,命也去了半条,自己只要一躺倒养胎,这凶手必然有后手等着自己,这个丫头背后,不论是谁,或是有脸面的管事也好,或是家里的主子也罢,自己审了出来,二房必然要与之交恶,而二房如今,一无功名,二无钱财,只是仗着个嫡子的空名头,真把这府里的水搅混了,二房是没有一点好处的,且树了一个明敌,有百害而无一利。

      想到这儿,就吩咐老妈妈捆了这丫头。子玠带着槐花,周妈妈,三妮,和那一桌饭菜去往正厅见太太。

      当把事情前因后果细细告诉了太太,太太的脸沉的和七月里的雷暴雨一样。仔细问了子玠的身子,看清了二媳妇没有事儿,才让童妈妈亲自护送了二少奶奶回去。将槐花绑在了马棚里,用油浸的缏子狠狠抽了一顿,这大晚上四下无声,整个荣府都是槐花哀嚎的声音。管事的周妈妈交给下夜的婆子看了起来,又连夜唤来了赖妈妈。

      子玠回了房,为着今儿的事反复在床上烙着烧饼,琢磨着槐花身后的人,子时时分,还是睡不着,隐隐约约听见东边人声喧赫,问上夜的芳穗和微蕊,“你们听到什么没有?”

      芳穗仔细听了听,“仿佛是人嘈杂的声音,从东边传过来的。”

      子玠好奇,太太和大少奶奶的屋子都在自己东边,难道是太太在审犯人?就遣了丫头出去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圆气喘吁吁的奔进了屋子:“奶奶,奶奶,大少奶奶小月了,大房里乱了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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