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风云录——红楼梦前传》翟末

28、抽丝剥茧理案情，将门虎女说边事

　　二少奶奶有了喜，各房纷纷送来贺礼，童妈妈来回了好些趟，只一下午二房的小院中就被塞的满满当当了。房里丫头婆子纷纷来道喜，就是不怎么出房门的懿德也跟着磕了头。调养了将近两个月，虽然没有十分的恢复，但家常过日子的起座已是不难了，吃了大夫的药，这毒性也慢慢解了。二少奶奶心中对自己作为二房少奶奶让二房中人遭了这样的毒手很是过意不去，又悔着懿德回二房后自己的不闻不问，才致使懿德早早的没了孩子，一面让芳穗等人留心查看房里人找凶手，一边悉心照顾着懿德。故此，懿德请大夫吃药，二少奶奶很是上心，手里又有宽裕，弄汤做馔也是方便，懿德也感念二少奶奶心善，这主仆二人，这两月相处着倒是亲近了不少。

　　懿德给二少奶奶磕了头，也随着众丫头站在了一边，怎的说懿德的身份也是特殊，二少奶奶便让芳穗给拿个绣墩。懿德一把拉住了芳穗，对这二少奶奶道：“病已是好了的，奶奶容我留在这屋里，就是大恩了，这条命，也是奶奶悉心请医照料给捡回来的。再没有在奶奶面前拿大的道理。”

　　芳穗看看子玠，二少奶奶听着懿德说的真诚，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知道这个丫头平和敦厚，就用眼神止住了方穗。

　　想到懿德的失子，这个凶手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子玠心里犹如压了块大石头。心里有着事儿，倒是挂在了脸上让芳穗看了出来，芳穗悄悄让众人散出去了。子玠回过神来，屋子里只剩了仙蕙和微蕊。二少奶奶吩咐两人:“你们去把懿德和芳穗都找来。”

　　二人领命，一会儿，芳穗和懿德都进了屋。芳穗回禀二少奶奶：“房里丫头婆子的赏钱都派了出去，回二奶奶知道。”子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瞅定了懿德：“你前些日子病着，我也不好细细问你，我今儿问的，你若愿意说就告诉我，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在外书房的那段日子，可有什么你觉得蹊跷的么？你也知道，给你下的毒，是在你的玉簪粉里，知道你不舍得这东西的，定是身边人。”

　　“外书房中伺候的人，只有我和唤桃两个小丫头，这两个小丫头，是六七岁的时候就随在我身边一起服侍爷的。若说是她们，我觉得仿佛不像。”

　　二少奶奶接着追问，“你可知道她们如今的下落么。”懿德摇摇头，“我进了房中，也不曾留心她们。”

　　二少奶奶若有所思，若是如此，这凶手可就只能在二房中原来的少爷这班丫头中间找了。可如今这拨丫头，除了萃锦，其他都是小丫头子，也没道理害懿德，且这用掉包计换走玉簪粉，并在其中下毒，心思阴毒，也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的心思。又琢磨了一番萃锦，自己从进贾家第一天，这丫头就服侍尽心，仿佛着又不像个心思毒的，又一想，慧征曾几何时自己看着也是好的，却原来行事也是出人意料。

　　想着，就吩咐芳穗：“你回头叮嘱夏妈妈好生打听着那两个丫头的下落，看她们着落在那里，速来回我。”芳穗领命。

　　懿德看着二少奶奶欲言又止，子玠看她几次欲开口，索性就问了出来，“你可是心里又什么主意？”

　　懿德摇摇头，答道：“二奶奶，我在府里，并不曾与人结怨，可那人如此害我，未必是冲着我来的，许是冲着咱们二房来的，您如今有孕，只怕那人还要下手哪。”

　　这个猜想，确是此刻子玠，芳穗，仙蕙等人都在担心却没有宣之于口的。一股忧愁在东配房里弥漫开来，芫芷望望众人，忽然说：“这么着，不如我们家去回了太太，让太太再拨人来贾家，这房里，谁知道哪个是好的。”

　　仙蕙摇摇头：“也不行，那不是把咱们府里的事儿告诉娘家么，被太太知道，二少奶奶还如何在这个家里自处哪。”

　　芳穗插话：“未必不行，横竖少爷总是要去咱们家报喜的，若这样，太太顺势给几个有年纪的老妈妈来服侍二奶奶生产，别人也说不上什么。有咱们家的老妈妈在身边，不论是查人口，还是护住咱们姑娘，都好过咱们几个孤身在这儿。就是遇着事儿，咱们也有的商量不是？”
　　懿德也附和道：“这样极好，咱们眼前，护住了二奶奶最要紧。”

　　这番话倒让二少奶奶觉得这个丫头有几分贴心了，便对芳穗说，“既这么着，这几天少爷何时回去，你也一并去，只是话不必全说了，母亲为着子珪和子醮的事儿，糟心也不少，你倒和张妈妈多透露些，倒也成。”

　　芳穗点头。

　　又在床上待了一会儿，人正在迷迷糊糊之时，外头又是一阵响动。原来是东府里两位奶奶探病人来了。芳穗让着二人进了屋子，子玠想起身施礼，被秦大奶奶一把按回了床上，“你且好生躺着吧，晌午才晕了，可要几天歇息哪。”段二奶奶也跟着劝：“我听说已经是两个多月了，虽然时候不算短了，可也架不住你这么一事接一事的忙啊，况且我们也不能算外人，你也不用把我们当客待，要什么，我们自然吩咐你的丫头。”

　　子玠只能在床上点头为礼：“谢谢两位嫂子了，忙了一早上这会儿还过府来看我。”

　　秦大奶奶笑着说：“你才过门，就有了喜，我们可是赶着来沾一沾你这子嗣上的福气哪。”

　　丫头搬过两个绣墩，两人就在床边坐下。秦大奶奶瞧了瞧子玠，“倒是面上有些发青，这些天，这府里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儿，亏得你是新媳妇，也应付得来。”

　　二少奶奶听着话头不善，猜度着大奶奶许是要发太太的私意，太太行事虽然有些自己并不十分懂得，也不十分赞同，但毕竟是自己长辈，自己也没有顺着大嫂子，背后说太太不是的。只能转过话头：“那也是没法儿的事，如今老爷又出门办差了，家里人口又多，各房自己的小日子，磕磕碰碰总也难免，只是这过日子么，自然有高兴也有不高兴，这经的事儿多了，才显出是一家人不是，就像嫂子们知道我身子不好，就来瞧，我这心里，可是感激着哪。”

　　秦大奶奶本来递了话头，哪知碰了个软钉子，二少奶奶非但不开口抱怨二房中事儿，反倒把话给圆了过去，便只讪讪地笑笑，不置可否。

　　段二奶奶听见老爷出门办事的事儿，好奇的问：“这回倒也是奇怪，叔叔日常并不在王爷跟前伴架，怎的宣抚的事儿倒落在了叔叔头上。”

　　二少奶奶摇摇头，“我才来，这事儿，我更不知道了，我是不出门的，只是琢磨着这不打总好过打吧？”

　　“当然是要战了，”段二奶奶一脸愤愤之色，“妹妹在闺阁中不知道，前些年，南边曾有一支不足百人的倭贼，从杭州湾上了岸，这阁中传命不准迎战，竟然纵着这伙贼人先袭扰了临安，又转道芜湖，最后竟是杀到了金陵城。这将帅不准战，就这伙子倭贼，杀了咱们四千多百姓，”说到这儿，二少奶奶紧紧攥了拳头，竟然一拳敲在了床沿上，“四千多条人命，如今才过去几年，南疆海边又和倭贼勾连着，依着我，先荡平了南边的海患，再剿了倭贼，才显得咱们上国的志气哪，咱们家是金陵旧籍，如今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老爷竟然还去宣抚，岂不是寒了将士和百姓的心么？照我说，提了兵，直接打过去，横竖真要战，咱们也是不怕的。”

　　段二奶奶说的慷慨激昂，二少奶奶是闺阁中的女儿，等闲也听不到这番言论，倒听的迷住了，被段二奶奶的话语一鼓动，心里仿佛也觉得，老爷这差事是不该领的了。

　　秦大奶奶拉了拉段二奶奶：“妹妹你也忒莽撞了，子玠妹妹在安胎，你在这儿说的动刀动枪的，咱们可是来看双身子的人，来贺喜的。可不是让你金殿对策的，你啊，托生了个女子，尚且如此，要使让你托生个男儿，咱们叔叔可不是这回南边不用去了，就你匹马单枪，赵子龙战长坂坡了。”

　　一席话，倒说的座下两人都笑了，子玠一时觉得，秦大奶奶只要不和太太对上，日常说话，也算随和。

　　段二奶奶也不示弱：“要金殿对策，自然有姐姐的父亲，我可不愿受那些扭捏拿捏，我爹爹自小就教我，武将的人家自然是百战穿金甲，玉龙为君死的。咱们家虽然也是武将人家，怎地家里的爷们，一个个倒都只在这府里打转。咱们更是困在这府里，连出个二门都难，就咱们日日过这边儿来的事儿吧，本来是一抬脚就到的，非要小子们净了街，咱们坐了车，才能过来，小子们有这等功夫，不如拉去南边平乱。”

　　虽然成婚有了七八年，但段二奶奶的将门之女的本色还是丝毫未改，只这一番话，二少奶奶就是打生下来就未曾听闻过的。一时间和秦大奶奶两人笑到了一处，二少奶奶笑得都岔了气，秦大奶奶也伸手去拧段二奶奶的嘴，“教了你多少回了，如今这京里不是你在南边了，你这娇蛮的性子还是不改，这些年带累着二弟也是今儿抓鹰，明儿猎兽的没个消停，可惜咱们婆婆去的早，我这个当嫂子的又不能管紧了你。”

　　一番话，倒说的段氏也笑了。

　　子玠乐了好一会儿，自觉好久没有这么开怀过了，笑得两颊都有些酸疼。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秦大奶奶忽然问：“你这有了身孕，可有立小厨房的打算？”

　　子玠摇摇头，“嫂子也知道，二少爷也没什么进项，我们比不得大房，一饮一食都是要仗着家里的，再者，我的陪嫁，也没有善烹饪的妈妈。一来钱不凑手，二来人选也没有。小厨房我是从来也未曾想过，就是日常调羹弄馔让丫头们麻烦些就是，再有一层，我也不是个身子羸弱的，瞧这头两个月，可不是什么都吃的。”

　　二少奶奶也不拿捏，直接将二房家底向两个嫂子亮了出来。“也是，”秦大奶奶点点头，“不过我听说二少爷的拔了恩贡，妹妹你的日子眼前可就有的过的了。”半是安慰半是实情，秦大奶奶对子玠说。

　　东府两位奶奶留在二房陪着吃了晚饭才往太太那儿去请安。至晚，二少爷归房，告诉子玠太太的吩咐，两日后就往王家报喜，并自己要往金陵谢师的事宜也定择定了三月二十二启程，来回不过一个多月，嘱咐子玠好好养胎。虽然不愿丈夫在自个儿怀孕的时候离家，但想到二少爷的前程，二少奶奶还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