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风云录——红楼梦前传》翟末

25、拔擢恩贡话前程，席开荣府宴亲朋

　　替二少爷除了靴子，梳洗了，贾二少直直地倒在了床上就睡了。刚进门时候的昂然兴头，一沾了床倒跑去了爪哇国。二少奶奶听着他刚才进门的话，欲待要细细盘问几句，只是这正主见了周公，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上了床。

　　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说是不在意夫婿的前程，那也是假话，贾二少举业上及不上大哥王子腾，在贾家虽然是嫡子却不是承嗣袭爵的，大少爷贾赦，因老王爷之故，如今非但是荣国府长子嫡孙，且有致果校尉的功名在身上，反观二少爷，虽然有个贡生的名头，可这贡生是纳粟的例监，说白了，是有钱的人家花钱给孩子买的名头，要靠这个出仕真是空想了，若真如二少爷所言，得了恩贡的举荐，那也和寻常进士出身一般，这前程是也有了指望的了，只是这恩贡的缺额，一州一府往往才一两人，这世家中不成材的竟多，这些年，为了这名头运动的人家，子玠周围比比皆是，只是这学道往往是清流之中的老先生们把持，这清流是头可断，若让他们做些人情世故的勾当，是比拿了他们的性命更难。不说别的，现下东府里的那位大奶奶，爹就是东宫詹事，连带着大奶奶也是一位活典规。这清流之脾气古怪，就是今上也常常受其掣肘，奈何他们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轻易也得罪不得。要为二少爷讨得这个缺额，不知是怎的老虎拔牙的功夫哪。

　　又想到若真有了这缺，跟着这拜座师等礼数是不可少的，一件件杂事想过来，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窗户纸才泛白，二少奶奶早早就醒了，转头瞧见二少爷还在睡，自己想着昨晚的事儿，倒没了睡意，自己轻轻下了床，坐在妆台边，细细梳理头发。把头发散开，直垂到了腰下，举着玉石的梳子，从头皮慢慢梳向发尖。打理了好一会儿，忽然后面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梳子，却是二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下了床。

　　二少爷给举着梳子，细细地替二少奶奶把散开的乌发又梳理开，他的手指修长，手上皮肤白净，抚着子玠的一头黑发，有些动人心魄的瑰丽。小小的暧昧在屋子里荡漾开来，子玠有些不好意思，“昨儿醉了酒的，起来可有头疼？”

　　二少爷摇摇头“昨儿高兴，多喝了两杯，心胸开了，也不觉得酒沉。”

　　“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可是准了的么。”

　　二少爷放下梳子，板过子玠的肩头，“你过门这几个月，跟着我委屈受了不少，好事是一遭也没遇上，其实这事儿打去年老爷和太太就开始谋划了，你也知道，这清流的业师难缠，倒是年下，老王爷亲自问了一句，金陵府才准了，昨儿在固山伯家的酒宴上，老王爷把话透给了父亲，已是叫我磕了头的了。”

　　二少奶奶听了这话，心下欢喜一场，如此一来，丈夫的这前程是实的了，日后不论是家里荫蔽，还是朝考殿试，这出仕为官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子玠笑着贺道，“二少爷大喜了，小女子可先磕了头讨赏哪。”

　　二少爷也笑着回礼，“二少奶奶可大喜了，日后你还要坐八人抬哪。”

　　夫妻二人戏谑了一会儿，笑闹了一会儿，外头丫鬟听着里面动静，进来服侍洗漱。用了早饭，夫妻二人携手去给老爷太太请安，才到正厅门口，遇见了大少奶奶夫妻，远远地，大少奶奶就招呼“二妹妹大喜拉，可是要和二妹妹讨喜酒喜饼哪。”想来昨儿宴席上的事，大少爷也回房原原本本的说了。大家客套了两句，一起进了屋子。

　　屋子里众人都到了，两位姨娘小少爷，三位姑娘，此刻正三三两两的吃茶说话，只是老爷太太尚未到。子玠抬眼瞧瞧二姑娘，二姑娘一个人坐在地下的椅子上，瞅着面前的一个玉石条盆发呆，并不和人说话，显见得有心事。

　　老爷和太太一齐从后堂绕了出来，太太面色也比昨日和缓的多，眼角眉梢虽然这笑意不表露出来，但显见得心情不错。

　　众人见了礼，各自归座。老爷清清嗓子，“后天家里就要摆酒请众家亲友，这几天家里可是要忙碌了，你们也打叠起精神，听太太的吩咐，后儿来的人多，不可失了礼数。”

　　众人齐声称是。老爷又望向三少爷，“你和各家同去的爷们，打发出去打前站的人口可定了么，可要挑些老成能干的。”

　　三少爷躬身答道：“人都已选得了，老王爷那儿打前站的是奋武将军，这两日只待父亲有了空，我将几个下人带来父亲看看，就能遣他们去奋武将军那儿报到。”

　　贾老爷，捻着胡子：“不必，你办事我是信得过的，你只差了他们去就是，只是叮嘱他们，此次去的人多，一路上不可争强好胜，就是房舍住处有什么艰难的，也不可与人争执，咱们爷们儿，只要平安去平安回，省事是最要紧的。”

　　二少奶奶听了这话，心里倒有几分敬重这老公爹，贾老爷品阶不低，按说这出京办事，吃住上讲究一些，到地方上摆个京城大员的款也是行的，只是这谦忍恭和的气度，透出几分宽厚长者的味道。

　　太太倒有几分为老爷不平，“老爷这一来，可不是委屈了自个儿，咱们虽说不与人比肩，只是这日常起坐还是要细致几分的。”

　　老爷摆摆手：“这一去，人员众多，地方上难免疲于接送，若是差事办的好还罢了，若是差事办的不好，如此的劳师动众，日后也落人口实。”

　　二少奶奶倒是第一次听见老爷对此次南疆之行的忧虑，原只以为这是趟闲差，成与不成的都不打紧，原来这当差的心头，却也是沉沉。

　　太太似乎也深知其中之味，眉头紧了紧，只一瞬间就恢复了寻常的摸样，“后儿请客，来的人多，昨儿可问准了老王爷后儿可过来？”

　　说到请客的话头，老爷显见着轻快了不少，“各家都来的，只怕老王妃也带着亲家母一并来，老王爷昨儿还说要受二小子夫妻的头哪。”

　　这一句话，倒让太太笑容盈面，“这可有什么说的哪，如今二小子也是有了前程，本该让二小子亲自去王府磕头的，老王爷过府受二小子的头，这可真是天大的吉彩哪。”
　　太太一句话，引得众人纷纷都向二少爷夫妻道贺，瞧着这屋里众人也只三位姑娘是不知道二少爷的事儿，太太又当众告诉了一边，三位姑娘也纷纷向二少爷贺喜。

　　堂中气氛很是融洽，热闹。众人祝贺已毕，老爷又说，“后儿请客，只把昨天说到的两家一并也请一请。”

　　二少奶奶偷眼去瞧二姑娘，她似乎一下子呼吸也有几分急促，到底是年轻姑娘，听见自己有关的事儿，就藏不住了。

　　太太此刻也不好驳老爷，到底是亲生儿子的前程老爷给出了这么大力，老爷如今偏疼庶出的闺女一点，太太也不好直接下了老爷面子，只能勉强答应，“回头我让外头书房给补两个帖子，今儿马上就送。”

　　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送了老爷和几位少爷出门，太太带着众人又忙着准备后儿请客的事。

　　因大少奶奶有身孕，不好劳累，故此太太就只派了她去大厨房，查看宴客用的菜馔，凡有单子上缺失着落今明两日补齐。

　　二少奶奶同着两位姨娘，成了太太的左右手，核对各处丫鬟婆子仆人的单子，铺排人手，布置厅堂，为免怠慢了各家来的客人，对齐了请客的单子，每家外头男眷指了一名管事男人，内里每家女眷指派了一名管事妈妈，如有哪家家被疏忽了，只拿管事妈妈问罪。二少奶奶在年前太太给自己的管事的小抱厦内，同着赖妈妈花了一上午将人手安排妥当。匆匆用了午饭，各处又来催宴客用的家具器皿。几人跟着太太，带了小厮，在库房抬箱子，找桌椅。第二日又忙着各处洒扫一遍。

　　转眼到了二十二，新香已焚，茶果具备，只待嘉客了。

　　倒是史家舅母带着儿子女儿第一波到，四位少爷小姐，到太太跟前请了安，又与表兄表嫂们相见了，二少奶奶带着几位表姑娘，去了贾家姑娘们的屋子里闲座，这些天忙，连二少奶奶自己，也是许久没有来姑娘们的院子了。

　　因家里要待客，几位姑娘们的院子也是收拾过了的。早有丫鬟婆子在门口接着，将几人迎了进去，两家的姑娘是熟识的，倒不客套，一会儿，就在一起说起了话。

　　因许久未见二姑娘，子玠念着二姑娘这些天的照顾，有心帮衬一把，趁着人多，没人注意，想问一问二姑娘的心思，丫鬟献茶，二姑娘倒亲自捧了来，给子玠安茶。

　　二少奶奶道了声谢谢，笑眯眯地瞧住了她，“给二姑娘道喜，今儿姑爷可是要上门，二姑娘自己可要偷偷相看一眼。”

　　二姑娘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嫂子打趣我，哪有什么姑爷。”
　　“今儿不是，过了今儿可不就是了，嫂子要你句心里话，这两家，你心里有没有个想头，是想当个官太太哪，还是想回舅母家？你实话告诉了嫂子，日后我也好帮你说一两句话。”

　　二少奶奶这两句话，倒显得有十分的坦诚，二姑娘听着这话，倒也不十分的扭捏的，抬起头，瞧着子玠，“嫂子要我说这两家哪家好我也说不上来，年下，我舅母进府里来的时候，和奶嬷嬷见了一面，就透了要来说亲的意思，只是这个表哥，我也只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见了一面，如今怎样，我也不知道。”

　　这话倒把二少奶奶绕了进去，杜家上门提亲，这攀高门的事儿，原来以为是二姑娘和舅家通了气的，这么说来，二姑娘竟然也是全然不知。如此一说这杜家，可是富贵蒙了心，赶着吃天鹅肉却不知道自己斤两。

　　二少奶奶点点头，“这么说来，你自己也还没有主意？”

　　二姑娘点点头，子玠只能拍了拍她的手，“如此一说嫂子也就明白了，只留心看着两家孩子的好坏就是了。”

　　吃了口茶，二少奶奶就起身离开了。才到正厅，就见太太急急带着众人往门口迎，见了子玠，就道：“你来的正好，北静王妃和你娘一起到了，正在内仪门下辇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