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风云录——红楼梦前传》翟末

24、白雪绒球慰娇妻，践诺抚孤报故人

　　太太眯着眼睛瞧了瞧二少奶奶，相处了一些日子，子玠对太太的习惯也稍稍了解了一些，往往太太想事儿的时候，就是眯缝着眼睛，这个时候谁都看不清太太眼神里的意味。

　　子玠的话出口，并无一人帮着她说话，连附和的都没有，倒是老爷，从太太手里接过了庚帖，瞧了两眼“老二媳妇的话，我听着也是在理。二丫头老实，不压人，若是找个粗夯的或者是跳脱的，你这个当母亲的日后岂不是也操心。”说着，用手掌拍了拍太太放在案子上攥紧的拳头，“再说，给二丫头找个好人家，就是她死去的亲娘在地下也感你的恩。”

　　太太倒没想到老爷在众人面前会软语相对，当着小辈们的面，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觉缩了手。子玠瞧着老爷软话劝慰太太，倒觉得这个公爹有了三分有趣，又想到那日公公痛打二少爷，这个父亲对子女可说是尽心尽力了，即便是如今看似不怎么得宠的二姑娘，人生大事上，内院倒也不完全纵着太太一味行事。

　　太太不好意思再怎么生老爷的气，只得将庚帖放在了案上，“既然老爷都这么说，咱们就把这两家都相看，相看，只是这杜家的孩子，门第么。。。。。。。素来又是不怎么上门的，可如何安排。”

　　子玠一皱眉，太太虽然同意二姑娘的婚事稍事慎重，对这杜家还是丝毫不乐的。单姨娘忽然提醒倒:“老爷眼下就要出门，日子也短不了，家里亲友自然要请一请的，这杜家，也不算和咱们没瓜葛，派个人去把那孩子唤来，给老爷磕个头，也是平常。”

　　贾老爷满意地瞅了单姨娘一眼，又瞧瞧太太，太太本想将杜家就此排在相看姑爷的名单之外，单姨娘这翻话显见得违了太太的意思了。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见长辈话不投机，心下真是后悔，这儿女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她们俩虽然是嫂子，但对这事上也断不能插嘴的，此时目睹长辈们打机锋，不知道何时这话头就会牵到自己身上，两人都如坐针毡。

　　倒是贾老爷，看了看太太，又瞧瞧单姨娘，倒是嘴上并没有给单姨娘话头，最后给了一句一切但凭太太做主，就借口前面有事离开了。

　　送走了老爷，大少奶奶就嚷着身子不舒服，和太太告罪，子玠一瞧，慌忙请命护送大少奶奶回房。太太准了，妯娌二人出了门，都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大少奶奶笑道：“妹妹这回可怎么谢我，你可是借着我的光才出来的。”

　　子玠一本正经给大少奶奶恭恭敬敬福了福，妯娌两人互相瞧着，倒真笑出声了。

　　因二少爷今日不回房吃晚饭，大少奶奶听了，一定拉着二奶奶去她房里吃饭，说要二奶奶还今日的请。推辞不过，两人进了大房的院子。

　　两人在暖阁坐了，暖阁中一盆双色茶花开的极好，子玠瞧着不住声的赞好，大少奶奶笑笑：“只是你大哥，大冷天的，倒自个儿弄了个暖房，成天捣鼓这些四时花草。”说着拿着小银剪子，见了一朵开的正好的红色茶花，给二少奶奶簪在鬓边。二少奶奶对着镜子照了照，“还不是大哥疼大嫂，我今儿可真是借光了。”“就你说嘴，你喜欢，回头我让人抬几盆给你。”

　　二少奶奶笑着辞：“怎么敢受，这可是大哥对大嫂子的一份心意，可不是两盆花儿那么简单。”

　　妯娌两正说笑间，外头来请吃饭，外面饭已经摆好，菜肴丰盛，自从大少奶奶怀孕，大少奶奶的小厨房就从大厨房彻底分了出来，专门料理大房的饭食品，故而，菜品格外细致些。

　　大少奶奶给二少奶奶布菜，“妹妹尝尝，这可是太太特地拨来的裴妈妈给做的芥末鸭掌。”

　　子玠吃了一口，却是清新爽口，微辣开胃，齿颊留香。二少奶奶不由赞叹道：“真是好手艺，显见得太太疼嫂子，每日的吃食，菜品如此可口，以后我可常常来扰，嫂子可别嫌我嘴馋。”

　　大少奶奶见她吃着高兴，紧着给布菜，“你日日来我才乐哪，卧床这么久，总也没个人说话，才一出门吧，保不齐就碰上今儿打机锋的事儿，害我倒更不爱出门了。这二姑娘的婚事啊，只怕还要闹一闹哪。。。。。。”

　　二少奶奶听了这话，不由停了箸，“今儿的事儿也透着古怪，倒是姨娘提着请杜家来，可是姨娘和二姑娘的娘旧日有交情么？”

　　“我也正奇怪哪，开了年，单姨娘的行迹几次不好，明着暗着冒犯太太，我也正纳闷哪，虽说今天的事儿，两家都相看才是对二姑娘真好，可是有老爷在一边，单姨娘巴巴的给搭什么梯子，把母亲架上去下不来哪？幸亏咱们俩跑得早，不然，长辈们的事儿落在咱们的眼里，今后咱们又如何共处哪。”

　　子玠很是赞同，只是依着她的性子，口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杜姨娘的娘家倒也有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如珠似宝似的拿来献宝，若说是这门第，也着实不相配，二姑娘若真配给他们家，可不是得找个神龛供起来，依着我说，若这家人不是个为了富贵趋炎附势，真有怜惜二姑娘的心的人家，低嫁，对二妹妹也未尝是坏事。”

　　“一个庄户人家，纵使如今家里积攒了几两银子怎么呢能留得住国公府的小姐，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三姑娘和四姑娘还如何说亲？”

　　二少奶奶琢磨了一下大少奶奶的话了，也觉得有理，自己只一味念着二姑娘的好想帮她一把，忽略了三姑娘和四姑娘，附和着大少奶奶点了点头。

　　两妯娌正在说话，外面帘子一挑，没想到大少爷进来了，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吃了一惊。

　　贾大少爷贾赦，身高七尺，白净面皮，细腰乍背，国字脸膛，眉目端正，很有几分人才，大少爷不似父亲和兄弟的学究气，行动举止倒有几分洒脱。日常请安虽然见过几回，但是子玠和大少爷这位大伯子还没怎么说过话，两下生涩，一下子，倒想起身避一避了。却被大少奶奶一把拉住，大少奶奶并不起身，“二妹妹且坐，这一家子亲亲的妯娌兄弟，二妹妹也太小心了，”说着转了头，“你早上原说吃了饭才回来的，怎么我才请来了二妹妹吃饭，你倒来捣乱。”

　　大少爷笑答道：“我倒没想到二妹妹在这儿，是我造次了，我是打固山伯家回来，一会儿还出去，外头还等我吃饭，只是得了个好东西，特特送回来，让你开开心。”说着揭开手里提着的篮子，里面是一直毛茸茸的雪白西洋哈巴狗。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瞧了，都啊呀一声，大少奶奶欢喜地起身就接过了篮子，把小狗抱了出来，“哪儿弄来的？”

　　大爷凑过桌边，“就知道你闷在屋子里没趣儿，是我早早嘱咐外头采买去找的，找了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只好的，我玩了一早上，性子又温顺，摸样又可爱，才敢给你拿来，让你解闷的。”

　　大少奶奶抱着小狗，举着小狗的爪子，朝着大少爷作了个揖，口里学着小狗：“多谢大少爷赏。”

　　大少爷瞧着大少奶奶的孩子样，哈哈大笑，和子玠客套了两句，就离开了屋子。

　　这屋子里两人的眼一下子全在这雪白西洋小叭儿狗身上了，子玠饭也不曾好好吃，逗着玩了好一会儿。

　　直到天将要擦黑，二少奶奶才辞了元氏，回到自己的小院。

　　进了堂屋，夏妈妈就跟了进来，原来，夏妈妈奉了二少奶奶的命，设法儿将慧征托付的妹妹带进府里做工，夏妈妈过了几道手，已经办妥。

　　夏妈妈领了小丫头给子玠磕头，这小丫头，不过八九岁年纪，黝黑瘦弱，纤细的身子挑着个大脑袋，只两只眼倒还大，透着机灵。

　　子玠打量了一番，问道：“叫个什么，安插在哪儿了？”

　　夏妈妈回：“没名字，家里叫个三妮，我手下的李婆子有个姐姐在厨房，将这小丫头派给了李婆子的姐姐，当个杂使。”

　　二少奶奶点点头，对这小女孩说“从今而后，你就在这府里服侍，多干活，好养活你老娘，不要多话，这府里，言语多的，未必伶俐。”

　　小女孩规规矩矩行了礼：“谢少奶奶教诲，三妮谨记在心。”说着低头退在一边，礼数倒是很是周到。

　　子玠又嘱咐夏妈妈：“这丫头刚进府，你去方穗那里给拿几两影子傍身，她新进厨房帮忙，这厨房管事妈妈和她师傅这儿，总也要请人家喝个茶水。”

　　夏妈妈领命带着三妮下去了。

　　好容易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子玠卸了头面，换了家常衣服，倒是准备了果子，候着二爷归家。义忠王爷起身在即，除了老爷随行，定国公，锦乡侯，靖元侯，固山伯几位都要随行，连日几家这家摆了送行酒那家摆，贾家几个爷们连轴转地各家吃酒践行，就是荣国府，也定了三日后十七日请席。

　　二少爷连日来都陪着老爷各家应酬，一点不敢怠慢，故而今日也是月亮上了枝头，也还未回来。子玠靠着炕上案子看书，更交两鼓，外头才人声闹了起来。

　　二少爷被人架起了进来，竟是已经喝得有些晕眩了，进了堂屋，见了子玠，满脸是笑，笑意端的是从心里溢出来了，“二奶奶，今儿我大喜了，父亲在老王爷架前，讨了金陵府今年的恩贡，你家二少爷，如今可是实实在在的恩贡生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