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更漏梦惊寒夜里，侍疾进药病榻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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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开了院子，子玠一下子坐进了一边的圈椅中，起不来了。早上出门，家中一切尚好，如今日头刚刚偏西，自己房中此刻倒着一个不知生死的，一个棒疮复发的，院中箱笼俱开，连搁在抱厦中自己的陪嫁都被抬出来几件。
几个丫头也是默默无语，主仆几个正无语间，陪嫁的夏妈妈领着三少爷进来了，三少爷在子玠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个礼，“嫂子别太担心了，张太医说了哥哥的伤势是不妨碍的，但回回神就好。刚太医已经拟好了方子，请二嫂子过了目，我就让人去煎药了。”
连日理家，子玠和这位年方弱冠的三少爷接触不少，桩桩件件，也知道三少爷是个沉稳，可以托付办事的人。
“有劳三弟了，我还看什么方子，三弟只请外书房的先生看了，带人去煎来就是。”
“是”三少爷略一躬身，他看了看院子里的箱笼，“嫂子，我打发几个小子进来，帮嫂子把这些箱笼暂时归置归置，嫂子又要伺候病人，又要打理家里，恐怕这人手是不够哪。”
二少奶奶心里无限感激，“那是多谢三弟的了，我也不和你说虚礼了，今儿的事儿你是尽知的了，恐怕这两日，麻烦三弟的地方多了。”
三少爷略一谦逊，“一家人还不都是应该的。”说罢，施了礼匆匆退了出去。
一会儿，六七个不过八九岁的小子进了二房小院子，仙蕙领着小子们，又抬又搬，忙了好一会儿，这院子里的满目狼藉才略微能过过眼了。
邱妈妈带着子玠的陪嫁小丫头小雪，小芳看顾着东偏院的懿德，微蕊带着小圆，小雀儿照看着二少爷，幸而夏妈妈和邱妈妈两个陪嫁妈妈得到了太太提拔，手底下有了几个役使的婆子，不然此时的二房恐怕就更左右支离，难以维持了。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厨下的妈妈带着婆子来给二房送饭。这二房的事一下午早已传遍了的西府，人人唯恐和二房沾上关系，虽说张太医说了是妆粉有毒，可谁知到明天会不会又弄出个饭菜有毒，厨下的婆子们像避瘟疫似的避着二房，一群婆子，到了二房搁下食盒，转身飞遁。
二少奶奶命将饭摆进西配间，二少爷正在炕上，面朝里卧着。此时，屋里半明半暗，尚未掌灯，二少奶奶轻轻坐到了二少爷身边。
外面是丫头们的喧哗声，而屋里，夫妻两个相对无语，一片静默中，子玠分明听到了二少爷鼻吸涩重。二少爷翻了个身，将头转向了炕边，借着屋外的暮光，二少奶奶分明看见贾政面上有泪光。不由得，二少奶奶也叹了口气。
二少爷将牢牢地拉住了二少奶奶的手，“二奶奶，我只说，除去慧征，你和懿德都能够保全，我只道，她走了，再没有下手的机会了，谁知道她早就下了手，谁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下了手。。。。。。”
二少奶奶惊得将手往后一缩，什么慧征？二少爷原来是知道些什么的！向懿德下手？向自己下手？难道二少爷的这顿打，并不是和自己想的似的大家少爷□□母婢？这个慧征，难道仅仅为了争宠，就向二房奶奶，姨娘下手，即便她是二房通房丫头，如此的胆量，也实在太过了一些！
二少爷扯住了子玠的帕子，“懿德服侍了我多年，也合我的心，我原说抬举她一个姨娘，不知道你的性子，又怕你过了门欺负了她，故而在你过门之前将生米煮成了熟饭，不想一举有孕，母亲也瞧在孩子份上，只处置了她的两个小丫头就让她回了二房。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对你不起，可这些天来，你的性子，我也瞧出了八九分，就是懿德也说二奶奶的性子极敦厚，极宽和，一心想好好服侍你。那日我从外书房回来，恰是瞧见了慧征在懿德的屋里捏手捏脚的，这个丫头素来心大，我只说一味护着懿德，抓了慧征来审，刚捶了她，二奶奶就来了。我原说，这顿打，我原是该挨的，懿德的事我对不起而奶奶，该给二奶奶平平气，二来去了慧征，咱们房里从此宁静。如今想来，这件事必是要着落在那个丫头身上的。我们两个，总也是夫妻，我只求二奶奶看在夫妻情分上一来救了懿德活命，二来，回了太太抓了那丫头问出实情，给我的孩子报了仇，我领二奶奶的情分，感激奶奶。”
二爷越说越激动，竟是死死地抓住了二奶奶的手，指甲嵌进了子玠的肉里，掐得她生疼。
子玠忽然想通，自己原来还说二爷是个薄情寡性的，慧征遭了难，他竟然若无其事，连带懿德，他的面上也是淡淡的，原来对懿德得冷淡是想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活不至太艰难，也是给自己平气，其中心思，不可谓不体贴矣。
就这几句话，夫妻间倒也生出了几分情分，是同情，是怜悯到底是什么二奶奶也说不上来，只是夫妻间那份陌生人的隔阂少了一些。
看着二少爷眼光灼灼，二少奶奶倒不好回绝，“二爷放心，我只用心照看懿姑娘，只要有办法，我自然尽力，只是今天大夫的话二爷也是听到的，懿姑娘的命，未必是药石能及的哪。”
“只要奶奶尽力，剩下的，若说是人力不及，我也说不得了。”
子玠又安抚了一下二少爷，命微蕊服侍二少爷用饭，转身出了西配间。
出了上房，进了东偏房，邱妈妈守着懿德的床前，两个小丫头，见懿德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不免有了害怕的意思，远远的离着床头立着。
二少奶奶饶是素日看到懿德淡淡的，但人到了生死关头，没落山河之状，心下也涌起了十分的怜惜。
“药下去了么，”“张太医又开了止血的方子来，刚给灌下去了，也不知好歹。”邱妈妈回倒。
“可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二少奶奶指指床上的懿德。
“是，药石都快下不去了，哪能谈得上吃东西哪。”
子玠点点头，转头吩咐方穗，“你去，将家里陪送来的燕窝，阿胶全都送到这房里来，让人熬了，给我往下灌，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你们就轮番将这些东西往下试着灌。你们几个务必尽心，将懿姑娘救活了，我和少爷，重重有赏！”
正说着，外头走近了几个丫头，二少奶奶定睛一瞧，却是认得的，是二姑娘的大丫头稻菽和禾颖，领着两个小丫头，一进房间，给二少奶奶施了个礼，“二姑娘听说二奶奶这儿有事儿，命婢子们过来听二奶奶差遣，二姑娘说了，房内的事儿我们未必帮得上忙，只是院子里如今人也短少了，奶奶有什么粗使的活计，吩咐我们吧。”
二少奶奶心里一暖，原来只说二姑娘忠厚，看来心也是细的。
“你们就在这屋里，听邱妈妈的差遣吧。”
“是”稻菽等丫头敛衽为是。
二少奶奶拖着脚步回了东配房，芳穗和芫芷摆上了饭，子玠坐在桌前，眼前一阵阵发黑。芳穗捧来一盅参茶，“奶奶若是不吃，喝口参茶吧。”
略压了压，二少奶奶望着芳穗，忽然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丫头，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而起。
“你瞧着，是谁下的毒。”
芳穗踌躇了一下，“不好说，这房里的丫头们都透着古怪，知道懿姑娘日日使着玉簪粉的人必然是这房里的人，连我们这些才来的，都是不知道的。奶奶还记得咱们才来的时候，有人在屋外探听，待咱们追出去的时候已是不见了人。这自然是跑进了咱们院子里哪个屋里，奶奶要说，是谁下的这毒手，真不好说哪。”
被方穗一提醒，子玠猛然想起了才来的时候那天的事儿，不由得头更沉了。
芫芷原被子玠罚了去做粗使丫头的，今儿出了事，又跟进了上房，只跟着听事儿，倒是半声也不敢吭。二少奶奶看了自己的这个小丫头，看她惴惴的样子，不由心下松快了一点，对这芫芷道，“如今家里多事，你也不必再去干你的杂使，好好跟着你姐姐们，不许惹事。”
芫芷老老实实答应了。突然间，芫芷像是想起了什么，“姑娘，我这几日和几个小丫头一起干活，听她们说起，懿姑娘身边原有几个丫头的，若说谁和这事儿有牵连，这几个丫头也要捉了来审一审才是。”
这一句话，子玠和方穗互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认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更漏梦惊寒夜里，侍疾进药病榻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