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卿安在

3、伴君伴虎

　　应该说，我是个很幸运的穿越女。自那日秦明帝亲赐国花为名后，便和母妃顺理成章得入住到了秦明帝的寝宫——崇德殿。而我——白辛夷，担负着秦国国花之名、被奉为秦国最为高贵的公主，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自秦国开国以来，为了避免后宫干政，除中宫皇后所生之子，所有的帝裔子嗣一出生便必须由其奶娘抚养，而甚少有机会接触自己的母妃。但我却一直是在玉淑妃的身边，伴随着自己的父皇长大。
　　光从我的角度而言，秦明帝真的是个很称职的父亲。真不知这个国度是否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反正打我搬进崇德殿起，这个神话从未在我身上发生。
　　秦明帝是个很勤政的帝王，每天未到五更，便已下床梳洗，准备去上朝。但在离开崇德殿之前，他都会亲自来我的闺阁逗我玩一会。每当他将自己那双已有些薄茧的大手轻轻抚向我的脸时，我就忍不住对着他咯咯大笑。他通常会在勤政殿待上一天，到夜幕降临才回崇德殿。在这期间，他间或也会吩咐宫人将我带到勤政殿去。但我深知，往往这个时候，都是我这位父皇最为焦躁的时候。只是当他抱我在怀时，那眼中的焦躁竟神奇的消失殆尽。当然，多数时候，他都是在下朝以后才真正陪我一起玩。偶尔也会把我的小脸贴向他的下颌，让他的胡子轻轻得碰触我粉嫩的脸颊，又是逗得我一阵欢笑。
　　这个时候通常是我们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候。父皇在笑，母妃在笑，我在笑，便连身边的宫人都在笑。整个崇德殿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有时也好奇，这位已然不算年轻的帝王到底孕育了多少子女。显然，我不会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和父爱，任谁看着都觉得羡慕。便是前世疼我至深的父亲，也不过如此。而他，终究是个帝王！
　　但，我也是个不幸的穿越女。因为，我的母妃竟然并不爱我……

　　“娘娘，小公主已经哭了很久了，想必是饿了。娘娘想要喂她母乳还是由奴婢来……”
　　其实我是真的饿坏了。自从早上秦明帝上朝后，我便一直被玉淑妃丢在一旁的榻上，如今连带着小脸都快饿得发紫了，却始终盼不来有人来看我。长时间的饥饿让我不得不利用婴儿的哭声来获取其他人的关注，不管是母乳还是任何能够充饥的东西，只要让我能把腹部稍微填饱一点就可以。
　　哭了很久，终于把玉淑妃身边的金嬷嬷叫来了。她也该算是我的恩人了，毕竟我的出生以及连日来的喂养，皆出自于这位有点肥胖却温柔善良的女人。
　　看到金嬷嬷把我抱在自己的怀中小心的呵护着，既然她已知道我的哭意，我终于暂时止住了哭泣声。
　　“娘娘您瞧，小公主还会朝奴婢笑呢。想来爱笑的女孩长大后定是个大美人，便如圣上钟爱的芍药花那般……”金嬷嬷用手轻拍在我的背部，温柔的声音带着柔柔的暖意。
　　正当我陶醉在金嬷嬷的怀里时，耳边忽然窜入一阵呵斥声。
　　“金嬷嬷……你好像太多事了！你是我宫里的人，也是个老嬷嬷了，只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就行了！可千万别因为嘴巴惹出什么事端来。”随着一双毫无温度的手的加入，我又瞬间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娘娘，公主她……”金嬷嬷本能得想上前将我重新抱回来，却被玉淑妃冷冽的眼神止住了。

　　抬眼望了望头顶上方这张柔美却因嫉妒而有些扭曲的脸，可能我的母妃真的弄错了。
　　她把我抱在怀中，一只纤细的玉手还是会怜惜的轻轻摩挲我的脸颊，仿佛爱怜的紧。但，她的眼神却是冷的，甚至……是带了恨的。
　　“真是羡慕你的好命啊，虽然出自我的腹中，却能喜获逢时。便连我也因你而母凭女贵，入住崇德殿。我该是谢你呢还是恨你呢？”
　　她的语气幽幽的，仿佛在她眼前的并非她襁褓中的女儿，而是一个夺了她爱人的情敌。
　　“自从有你出现，他便消失在我的生活里，甚至连梦中都不许我出现。为了能见他一面，我天天站在宫门口等他的身影，甚至连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之际，依然守在门口，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但他仿佛早已淡忘了这个偌大的深宫中还有一个我在等他，无情的便连一丝讯息都不落入我的耳内。直至你的到来……”
　　她忽然望着我轻笑起来，眉眼间全是淡淡的笑意。
　　“一听到你来了，他竟不顾朝堂，第一时间赶过来看你。他是如此稳重尊贵的人，却能毫无顾忌的将你高举于头顶，甚至在众人面前亲赐你国花之名。为了你，他可以打破秦国世代的惯例。辛夷……我的辛夷……他每天一下朝便抱你在怀，一遍又一遍地轻念你的名字，逗你笑，唯恐你受到任何伤害。但你可知，他……从未如此轻呼我的名字……”
　　一滴湿湿的液体忽然掉进了我的瞳孔里，让我的眼前霎时一片清明。
　　是的，我的母妃此刻正痴痴得望着我，但那眼神太过复杂。羡慕、嫉妒、憎恨、厌恶……唯独没有爱。
　　她大概是真的想错了……
　　忽然，她的眉间一蹙，望着我的眼神也莫名惊恐起来。
　　“你别这样盯着我看，你只是个婴孩，怎么可能听得懂我的话？像个妖孽似的……金嬷嬷，快，快把她抱走……她是个妖孽……快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我是在金嬷嬷的怀里睡着的。她把我从玉淑妃怀里抱过来后，就用自己的乳汁将我喂饱，而后又轻轻呵护着我睡着。望着她温柔的脸庞在我眼前一晃一晃，久违的安逸一下子将我带入了甜蜜的梦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竟传来隐隐的哭泣声和哀求声，间或夹杂着熟悉的怒气声。我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玉淑妃脸色苍白得跪在秦明帝脚畔苦苦哀求。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求皇上念在我是辛夷生母的份上原谅臣妾吧。辛夷还小，没了母妃照顾多可怜啊！求皇上饶了臣妾吧！”
　　“你既知她小，竟然还可狠下心来让她由其他贵妃抚养。你是她母妃，怎可如此狠心？”
　　心头微微一颤，女人啊，你终究是太心急了……
　　“是臣妾一时口无遮拦，看到皇上每天日理万机，下朝后还要受到辛夷的叨扰。臣妾不忍心皇上日夜操劳，唯有忍痛割爱，让辛夷由他人抚养……”
　　“住口！”秦明帝大概是怒极了，连声调都禁不住提高了许多。按照以往，为了不吵醒我，他是万万不可能如此大声呵斥的。
　　“你可是她的生母！为何朕以照顾辛夷为享受，唯恐没多余时间照顾她，而你却嫌弃她吵闹，容不下她！以你这般蛇蝎心肠，朕怎能放心再将辛夷交由你照顾？”
　　闻听此言，玉淑妃原本就苍白的脸孔一下子变得惨白。整个身子躺倒在秦明帝身侧，苦苦哀求，声音也凄厉了许多。
　　“皇上，臣妾知错了。辛夷是臣妾身上的一块肉，臣妾怎会不疼她？求皇上开恩，千万别让人带走辛夷啊皇上……”凄厉的哭声响彻了夜半空荡的殿堂。
　　这一刻，我宁可相信这个女人的哀求声是真的。不为了我，而是为了她自己。

　　“咯咯……”我的笑声适时响起在偌大的殿堂内，将原本的哭声遮盖住了一半。
　　一听到我的声音，原本还跪在地上的女人忽然用力爬了起来，飞快得朝我跑了过来。
　　“辛夷……我的辛夷……”低低呼唤，声声悲切。
　　未等秦明帝发问，玉淑妃已怀抱着我重新跪在皇帝身侧，再次苦苦哀求。
　　“皇上啊……辛夷跟在臣妾身边还不到半年，连母乳都还未喝多少，恳请皇上开恩，继续留她在臣妾身边吧……”
　　“哇哇哇……”伴随着女人的哀求声，我的喉间也禁不住窜出一连串的哭声。
　　但，若刚才的笑声是我想救她，现在的哭声却是这个女人在作茧自缚。
　　“哎呀，公主……”随着不远处金嬷嬷的一声尖叫声，我已瞬间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揽在怀里。紧接着从秦明帝口中发出一声倒吸气。
　　“啪……”一声巨大的巴掌声响彻了整个崇德殿。
　　“你这个狠毒的疯女人！刚才还看到你苦苦哀求，真情流露，朕本不忍心再将辛夷从你身边带走。如今看来，再将辛夷多留在你身边一刻都是朕的错误！天底下竟有你这种亲手对自己女儿下毒手的狠毒女人……金嬷嬷，将公主抱到皇后处去抚养。”跨过瞬间倒在一边的女子，秦明帝看都不再多看一眼，只远远得听到他冷冷的声音：“你既如此容不下辛夷，朕便遂了你的意。从此冷宫悠悠岁月，你到那里去反省吧……”

　　于是秦明十二年末，刚封为淑妃不久的玉妃又被贬为玉美人，自此打入冷宫。
　　也不知该对这个生了我充当我母妃的角色仅半年有余的女人抱以怎样的态度。她本该好好享受她风华正茂的年龄，但却献给了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她也可以乖乖地待在皇帝身边做个贤妻良母，却误把帝王的爱占为己有。若一个男人并不真心爱她，尤其是一个手握生死大权的男人，女人，你的眼泪和哀求又有何用呢？
　　也是在那一晚，我深知身为帝王身边的女人，其命运该是多么舛恻莫辨。爱你时，他可以在瞬间给你所要的荣华富贵；不爱时，再哭再闹都无济于事……
　　所幸的是，同为女子，我只是眼前这个帝王最宠爱的女儿……无关情爱，只有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