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夏∮雪

17、第十六章

　　来到这里那么多天，除了坐在轿子里出嫁，还是头一次跨出皇宫。
　　许纱一身白衣，手执折扇，腰间挂着寒鹰送的彩翼。
　　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她洋洋自得。
　　当然，是自以为的——只见月一端望了她许久，半晌没有开口。
　　“帅气不？”她转着圈，衣摆飘飘，自持应该能迷死少女无数。
　　“红南地处偏僻，国风偏中土，也有人穿唐装……只是，又拿扇子又配剑，难免有点不伦不类。”月一颇艰难地启齿。
　　许纱转动的脚步一僵，扯扯嘴角，讪讪地收起了扇子。
　　“你说要买药为什么不去宫里开，而跑街上买呢？”
　　大夫说多吃一点活血通气的药比较容易恢复，她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不去宫里的药库里开，非要她一个堂堂将军夫人跑街上采购呢？
　　月一不禁低笑：“你都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虽然他住的是御赐的将军府邸，可是偌大的一幢房子里，就一个做菜的老头和一个精打细算的管家，你又不肯带陪嫁的宫女……尉迟将军是决不会动用皇家一米一线的，就他那性子，这会儿，搞不定连吃药都不肯。”
　　许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难怪，喜宴一散，整个将军府空的跟假的似的。
　　“他就那么倔强？”
　　“这是他为人的准则，这下，我们不出来买药，恐怕腾不出人手替他打点身体了。”
　　许纱暗自琢磨着，看来，尉迟帧也算是个清官。
　　集市里热热闹闹的，车如流水人如虹，吆喝声不绝于耳，她倒是忘了方才自己一身男儿装扮的目的，像只花蝴蝶似地窜来窜去，从这个摊位扑到那个，对这个世界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新鲜感。
　　“这就是胭脂吧。”她随手拿起一盒，凑近一闻，一股甜香袭鼻。
　　“这位公子好眼力，这是刚从中土进的货，买给心上人最适合不过了！”老板热络地招呼着。
　　该死，她怎么会去想把这粉抹到蓝雅脸上的情形？
　　扁扁嘴，她丢下盒子，又跑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女孩跟前：“小妹妹，我要两个。”
　　她跑到月一身边，只见她认真地比对摊位上的药材，细致地拣了药方上开的药，付了几两碎银。
　　原来，这里也是用银子当货币的，和电视剧里倒出入不大。
　　“给你！”她递了一串给她。
　　月一笑笑，收下了。
　　“你买完了吗？”
　　“嗯，包括红五需要的，都买了。”
　　许纱收起欢愉的神色：“她连饭都不肯吃，买了也是浪费。”
　　月一来不及开口，许纱突然把她拽到了跟前，挡住了自己的脸。
　　随后，一个神色冷漠的男子从她们身边匆匆穿过。
　　“你认识她？”见那袭黑衣走远，月一若有所思地开口。
　　是雷……望着他步履稳健如风地走过自己的身畔，许纱感到自己的心绪又被打乱。
　　“公主？”
　　“噢，瞧我迷糊的，他怎么可能认出我呢？”
　　她恍然大悟地摇摇头，一阵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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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好药的两人，回去将军府的路上。
　　“那边在做什么？”
　　许纱拖着月一的手，兴冲冲地钻了进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多人。
　　她踮起脚，往里一探。
　　一个冰美人，哈，一个美到表情僵硬都可以国色天香的冰山美女，身着白色纱裙及地，头上插着一枝白色羽毛，眉目间冷艳脱尘，冰山美人手上还绕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鞭子，正狠狠地甩向对面一个蒙着面的黄衣女子。
　　“我就是要与你一决高下！今天你别想跑了！”冰美女出手利落凶狠，只是那黄衣女子动作轻盈柔媚，对她的攻击都不予理会般轻松避开。
　　“羽霰。”月一凑在她耳边低语，“白羽三，天性好斗，宫里的几个武将都给她整得惨目人睹。”
　　又是一个死士……许纱嘴角抽动，感到有点麻木了。
　　“不过，那女子好象武功套路很怪异。羽三恐怕要吃亏。”月一补充道。
　　那女子，她这才用心望去，只见冰美人开始累得喘气，黄衣女子却依旧不为所动。
　　那眸光，如水——
　　那步伐，若风——
　　那神态，她最熟悉不过——
　　她需要冷静下，必须的！
　　“月一，我们回去吧！”深吸一口气，许纱道。

　　她确信不会看错，那个步伐，决不是什么武功。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她曾经学的……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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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个廉正的将军会是什么情形呢？
　　回府的时候，发现很多百姓抱着篮子，有的装鸡蛋，有的装青菜，甚是壮观地聚在门口。一见到她们回来，个个眼睛冒光，几乎是用冲地，将她们团团包围，气势宏壮。
　　尉迟帧那个家伙，居然那么受人爱戴……
　　篮子一个都没收下，许纱倒是很想收……只是那个眼神古怪的管家一再把百姓推了出去。
　　“为什么不让他们去看尉迟帧？”许纱不解。
　　“难道你不知道有人会混进去吗？”
　　她瞥了一眼，很多人都是坐等了几个时辰，几个老人企求的目光投向她。
　　“您有客人。”管家顾不得她打算释放的同情心，上前冷冷地说道。
　　许纱侧目望过去，不由轻笑。这个客人，似乎还不受欢迎，形只影单地立在大门的一侧。
　　看来是管家不乐意请他进去坐。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她移步他面前。
　　蓝雅温婉一笑：“尉迟将军家的看门狗真够凶的。”
　　“将军早上刚醒过来，”管家继续忽视他，对着西亚，“知道上官姑娘的事后，对您的做法颇有意见。”
　　“噢。”她敷衍地应了声，又转向蓝雅，“我们进去说。”
　　管家的木雕似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极点，她居然径自牵起了蓝雅的手走进去。
　　“败坏门风！”他忿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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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大人少的好处这就显了出来。
　　尉迟帧连棵小树苗都懒得去载培，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风幽幽吹着。
　　一双荧荧绿的眸子时不时扫过她这一身装扮。
　　较之蓝雅她则显得很认真，对着他完美的五官琢磨了半天。
　　“我……”
　　“你……”
　　“你先说吧。”
　　蓝雅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的时候眼里很是温柔。
　　她顿了顿：“我想，我可以解除西亚种在我们身上的蛊毒。”
　　“哦？”他收起了笑意。
　　“应该可以了，我想我的小魔法可以引出你体内的蛊虫。”
　　蓝雅望着她：“我知道你来的世界和我们的不一样，我也懒得去探究，纱儿，你若是想解掉这毒我配合你便是。”
　　许纱不悦。他的眼神，既不是高兴也不是失望的，似乎，又回到最初彼此试探提防的那个状态。
　　其实这毒解与否对她意义并不大……毕竟她也快脱离这个世界了，只是，蓝雅随意的态度教她不由有点难受，她要解除的，不仅仅是毒，而是他们彼此唯一的联系。虽然这关系见不得人！
　　“我的话说完了。”她闷声道。
　　蓝雅嘴角牵了一抹笑，目光移到了她腰间的彩翼：“我说的话，也许你听了会很开心……魔界的王已经抵达了皇宫，正在西佶的宫里做客，西佶叫我来喊你，接待尊贵的客人，必须皇室所有的成员都出席的。”
　　“我高兴什么？”她的心瞬时沉了下来。
　　倘若没有见到早上的那个女子，她本来是兴高采烈的没错！
　　可是，现在都不一样了。
　　变了，本来冀望的，渴求的，迫不及待的，全部化作泡沫，给风吹得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只要能讨好魔王，便没有什么不可能。”蓝雅继道，目光很是寻味。
　　“就我这样？”她不觉讽刺。
　　他突然一把将她扯入怀里。
　　“好吧，我承认，你不丑。”蓝雅将头埋进她的肩口。
　　很想推开他，只是这具身体恐怕习惯了他胸口的温度，早已背叛大脑指挥——许纱苦笑。
　　她脸上烧得厉害：“你来，就是要我想办法讨好魔王，用来扳倒自己哥哥的吗？”
　　“不尽然是。”
　　她仰起头，发觉自己又成了宠物猫，沉溺在他的美□□惑当中……不可自拔。
　　“你毁了红舞，有个人或许会找你的麻烦。”
　　“又是某个死士？”
　　“好聪明。”他捏着她的鼻子，“红舞有个堂弟，正是当年和我们一起训练的死士之一。”
　　她不予理会地哼的一声。
　　“罢了，你当我危言耸听，我也懒得对牛弹琴。”
　　“对了，你这身衣服有问题。”
　　“啊？”这才引起了注意，她低头望着自己这一身貌似潇洒的白色长衫。
　　“知道吗，”他在她的耳边呵气，“要穿男装，得先把胸裹起来，不然……实在太诡异了，哈哈。”
　　“你！”这下没迟疑地，她猛地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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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月色皎洁，寒光洒满整个窗口。
　　想起白天所见女人，那种见缝插针的痛，许纱摸摸心口，索，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她抬头看向窗外，与其这样，我不如自生自灭算了……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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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蓝雅依约带她出游。
　　“还记得当初你非要打的那个赌吗？”
　　蓝雅带着她，骑着马，来到了一个山明水秀的湖泊边。
　　她迫不及待地从马上跳了下来，湖面清新的水气，她不由闭上眼，舒心地展颜。
　　蓝雅把马牵到了树荫下，看着她对着湖，做深呼吸。
　　那副怡然的神态，特别的纯净，他笑。
　　“你真的要和我比游泳？”她回过头，自信满满的样子。
　　他微笑着点头。
　　“输了怎么办？”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早上没有买回来的胭脂，如果抹在蓝雅的脸上，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我会答应你做任何一件事。”
　　“说好了。”她跑到他跟前，自然而然地拉起了他的手，走到湖边。
　　“蓝，比赛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好。”那双绿色的眼眸是如此的温柔，前所未有的。
　　许纱脸上保持笑容，心里翻起了同样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我……和西亚比，对你而言，有什么不同？”
　　说这话的同时，她眼前浮现的是索当初教她游水的情形——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愿意留在这个人的身边，继续着这样荒蘼混乱却又欢愉的生活……至少，她可以暂时忘却那些她不想去思考的东西。
　　蓝雅淡定地望着她略微浮现忧伤的表情，精明的眸光里闪过一丝不舍。
　　他轻手抬起她的下巴，俯首贴上了她的唇。
　　如果他不是真的忘情，他一定不会忽略她眼底的那份渴望。
　　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燃满了一份渴望，如此激烈。
　　终究，他太自负了。
　　“我从不会去吻她的嘴，她的脸叫我看了就厌恶；而你，就不会。”
　　许纱一瞬间的失神。

　　索，你的每句话都是对的，我的确，天真的无可救药！

　　“蓝，我们比速度吧，谁先游到对岸，谁就算赢。”
　　“好的。”
　　她做了个手势，两个人同时跳了下去。
　　水面荡起了激烈的涟漪。
　　几只不指名的鸟儿从上空飞过。
　　如果，他多问一句：“我赢了又会怎么样”，她或许会感动地潸然掉泪。

　　只是，他没有。

　　因为，他从没想过这个结果。

　　湖水充斥着她的眼眶，什么酥酥麻麻的感觉一涌而上。
　　蓝，我真的相信过你不想杀我。
　　我无力去分辨你说的哪句假哪句真，只是单纯的凭感觉告诉我，你不是真的要我的命。
　　好吧，让我继续愚蠢。让我再做一次西亚公主，你是她最爱的男人，我就用这个身份再次成全你想要的。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窜出了水面，她的手脚瞬间给人拽住。
　　一条白色的带子勒上了她的脖子。
　　她别过头，看向蓝雅，灰色的眸子流下一行清泪。
　　蓝雅这才看清楚她眼底的渴望，竟然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