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waterprint

11、雨季

　　雨越下越大了，亮采下最后一支菖蒲花，发现自己的衣服已沾上了浅浅的青草迹，他开始往回跑。小小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有点踉跄。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那个不苟言笑，总是穿着黑衣正襟危坐，却偶尔摸着他的头一脸温和的男人，眼睛里总是有很多看不懂的东西，却在自己能读懂以前离他而去了……

　　亮茫然地在雨中停住，用手背擦了擦被雨水刺得酸痛的眼睛。

　　母亲要着急了，他对自己说，明天再去听北岛大叔他们讲故事吧。他理了理手中的花束，重新加快了脚步。

　　一层层轻纱被微风轻轻撩起，空旷的厅堂中独自做着一个白衣的女人，黑发如流水从她单薄的双肩淌下，面容平静却透着静如止水的悲哀。“又淋雨了？”她有些无奈地微笑着，望着门边的亮。“快去把衣服换一换。”“好的。”亮答应着，却没有动。“再不换要着凉了。”女人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妈妈，二哥说过几天要带我去看花灯，我能去吗。”亮怯怯地说。女人沉默了半晌，“要听话，不可以给二哥添麻烦。”“好”亮仍是乖巧的应道，抱着花转身准备离开。

　　“亮，你恨我吗？”女人温柔地笑着，眼中溢满难以化解的忧伤。“妈妈？”亮小声唤道，雨水顺着他柔软的发丝滴下，怀中的菖蒲绽放得新鲜美丽。“把你生在这样的地方，连自由也没法给你……”女人伏下身轻咳着，双肩压抑地轻轻起伏。“妈妈……”亮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却本能地感觉到女人的悲哀。象一只小猫一样，他钻入女人的怀中。

　　雨声连绵不绝，菖蒲的香味被体温催发出来，使亮昏昏欲睡。“亮，想不想离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去哪？”亮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期盼与好奇。“去外面啊，看看城镇，各种各样的人，看在这里看不到的东西……”女人宠溺的理着亮潮湿的头发，象说梦话似的喃喃自语。“妈妈和我一起吗？”亮紧紧抓着女人的衣袖，眼皮不觉沉重起来。“亮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走吗？”“我想和妈妈一起。”亮迷迷糊糊地说着。女人轻叹着，移开了亮臂中挤坏的花束，紧紧抱住怀里的小人儿。“……睡吧……”

　　“小亮，你这样会感冒的哦。”雨水似乎不再落在身上，亮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睛的，是烟青色的纸伞和一双明媚的眼睛。“奈濑姐。”他笑得温柔灿烂，“好巧。”“巧你个头！！”奈濑狠狠瞪了一眼坐在树下全身湿透的亮。“三月天这样淋雨，你还想不想活了啊，明明都这么大的孩子了，为什么还这么任性不会照顾自己啊！光也是、你也是，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很好玩吗？！”

　　“光……他……”亮突然觉得嗓子发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小子和你半斤八两，什么都没撑，又穿的那么少。站在那里看着你发了大半天的呆。”奈濑叹了口气，“直到看到我后他才走了。”“是吗……”亮地轻轻说，低下头，用手理了理湿掉的头发。“那，奈濑姐的篮子里装的是什么？”重新抬起头的亮又露出了乖巧的笑容，奈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刚长出来的野菜，很新鲜哦。因为市河姐说要给我们包野菜饺子吃呢。你快和我回去，换身衣服去茶馆饱口福吧。”

　　“好。”亮答应着站起来，接过了奈濑的伞，却听见奈濑不解地说：“这种时候，怎么会有陌生人来镇上呢？”亮微微一震，转头望去，看见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矮小身影向着他走来，腰间的有些不和比例的长剑使他在泥泞的小道上走的有些艰难。

　　“请问……”那个孩子把伞微微抬了抬，一瞬间，他脸上的某些神色，让亮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光。不由自主的，他说出了让自己也觉得惊讶的话：

　　“你，是来找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