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waterprint

10、现

　　夜，风影竹动，庭院的地面在月光下如水洗一般透彻，枝叶繁复的剪影随微风轻轻摇曳，犹如池底的水藻。黑暗中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坐在庭前台阶上的少年。稀薄的月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上翘，双目半合着。滴漏中的水一滴滴流逝，夜的影子越拉越长……。

　　“是谁？”沉默中的少年突然睁开双眼，手指轻动。银光在黑暗中游走闪烁，却没有了半点人的气息。“躲的还真快。”亮轻轻舒了一口气，一丝苦笑出现在他唇边：“是你们来了吗……”

　　浮云游走，月色朦胧。

　　风在荒野间呼啸，带着浓烈的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尸体烧焦的味道让光无法思考，火光漫天，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又是梦吗？”他问自己，低头看着手上的血污，心里却泛不起半点涟漪。可是，落在手中的液体是什么？是泪吗，是谁的泪？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占据了他的心，头开始剧烈地疼痛，却喊不出一个字……

　　“又做恶梦了？”光睁开眼睛，看见树叶间支离破碎的蓝天，深郁的颜色刺得人心痛。亮伏身安静的看着他，身边漏下的阳光眩目的无法直视。

　　“恩。”他半闭着眼睛，懒懒应到。

　　“什么梦，可以不停地纠缠你这么久？”亮玩弄着手中的草根，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

　　“想知道？”

　　“不想！”斩钉截铁的回答。

　　“……”“……”

　　真不坦诚啊！光暗自想到，背对着亮嚣张地窃笑起来。“去死！！”一个暴栗不出所料的落在光的头上，“我要回去了……”

　　“亮……”手毫无防备地被身边装睡的家伙抓住了，看着琥珀色眼中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亮几乎害怕会被吸进去。“陪我一会吧？”

　　“一个时辰五十两。”不容置辩的语气。“一百两。”光懒洋洋地说。“你发烧了？”亮用极端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光，却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债多不怕愁，反正还不起。”光小声嘀咕，接着立刻惨叫道：“哇！开玩笑！我开玩笑的啊！……”

　　日光在地上映出一个个光斑，燕子轻捷地掠过树枝，空气中有青草的香味。亮坐在光的旁边，似乎也睡着了，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呼吸平稳安静，光久久注视着他，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迟早会对你说的。”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可是，我好象没有时间了。”不知过了多久，亮突然开口说到，但光已经听不见了......

　　黄昏，京都飞仙阁的二楼传来诡异的笛声，同楼的客人都敢怒不敢言的瞪着噪音的来源处--那个闲散高坐在窗边雅座的黑衣男人。放下手中的竹笛，男人优雅地茗了一口茶。“初春薄暮，日落飞雁，此情此景，当浮一白……”

　　“你就是杨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抒情。杨海打了个哈欠算作肯定答复，随便看向眼前这个瓷娃娃般可爱的男孩。“我想向你打听个人。”男孩被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看得不自在起来，别扭地说。

　　“打听谁？哥哥吗？”杨海笑得老奸巨猾。

　　“你怎么知道？”“……”“……”

　　“不许笑！！！！”气急败坏地望着眼前那个毫无节操的狂笑着的男人，男孩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感觉了。“哈哈哈……不好意思，只是你和以前的光太像了，真不愧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男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像看鬼一样看着杨海。

　　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狂笑。

　　“那，你行走江湖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发现你的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终于良心发现的杨海指了指男孩的剑。“没有啊？”“是穗子，二十年前，江湖上曾出现过一个剑术鬼才，出道没多久后却突然下落不明。据传他剑上的穗子就是这种冻烟石色的梅花结。这种穗结很难模仿，而你和光的剑上都有，你们的师父应该是佐为没错吧。”

　　男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果然认识光，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在哪里，你直接去问他自己不就好了吗？”恶劣男人本性发作，静候对方的气急败坏，意料之外却发现男孩眼中竟急出了眼泪。“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啊，我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找不到，快急死了。如果你知道光哥哥在哪，求你告诉我好不......”

　　“莫哭莫哭！”杨海慌了手脚，“别人会以为我是在欺负你啊！”他摇了摇头，心虚的望了望四周一脸谴责的众人，用筷子蘸着酱油在纸上画了几笔，“如果他不想见你怎么办？”“不会的。谢谢大叔。”男孩破涕为笑，抓起纸条便，跑身影轻捷地消失在楼梯口。“名字！！！”杨海冲着窗外喊道。“洪秀英！！！”男孩远远喊道，冲他招了招手。

　　“怎么这小子也喊我大叔啊？”杨海很费解地抓了抓头，“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