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无可救药》向*然

11、番外

　　我进市队已快一年。
　　距离那次“不打不相识”也快一年。
　　我平素最喜欢粘着唐逍，他老是说我厚脸皮，对我忽冷忽热。
　　可我并不在意，只要能看着他，在他身边就好。
　　我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但有些东西，不需要明白得那么清楚。
　　我一向尊重自己的感觉和直觉。

　　那天他来找我，这种情况从未有过。
　　我欣喜，但也很好奇他会和我说些什么。
　　原来，是全国大赛将近，他说教练希望我好好练习努力比赛。
　　我从未想过。
　　我学跆拳道，不是为了比赛。是喜爱，也是习惯，现在更多了一个理由，就是唐逍。
　　我喜欢看他穿着白色道服。
　　喜欢他练习时发声的清脆以及气势。
　　喜欢他每一个劲力漂亮的动作。
　　更喜欢他身上散发的炫目光芒。
　　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对跆拳道的深深喜爱和眷恋。
　　那是一个有着美丽星空的夜晚，我和他，一起看星星。
　　他说：“我有一个梦想，并为之努力了那么多年。”他转头看我，“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芒，似乎所有星星都黯淡下来，哪一颗都无法比拟。
　　我摇头。
　　他说：“是全国冠军。”他对我笑，露出整排洁白牙齿。
　　他说：“我只要全国比赛就好了，那将是我跆拳道生涯的终点。我年级大了，其他比赛已不再奢望，只求这次的全国比赛我能好好发挥。锦书，你实力在我之上，前途无量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教练的一番苦心。”
　　可我志不再此，又该如何？
　　如果，唐逍拿到全国冠军，那不就意味着他要离开道馆，离开我？
　　如果，他得不到，那他又该多么失望？
　　我矛盾，所以一言不发。
　　他无法看透我的想法。他只当我年轻贪玩，不思进取。
　　可他是否知道，我只是害怕以后无法再见到他。
　　可是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比赛前的暑假，我们市队一起到另一个城市集训，那里有教练朋友的队伍。说是去切磋一下，提高技艺。
　　我自然跟着前往，我报名只是为了唐逍，而非奖牌或其他任何。
　　那是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我没见过海，一直希望到了那里能有机会出去看看，但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教练是否会放我们出去。

　　第一天，是常规的力量技巧的练习，以及与对方队员熟悉。
　　这里的人都很开朗豪爽，很对我脾气。不似南方人，软哝细语。我很快与他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唐逍就不行，他生性害羞内敛，对人都很慢热。这样的情况，他需要很多时间适应。
　　我们在这有一个月的训练时间。一切慢慢渐入佳境，我们被他们的气势和实力折服，连我都开始收起那股散漫，拼命练习。看来，教练这次真是做对了。有压力与竞争才会爆发无限潜力。
　　在自己的地方，我们根本无法看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自己坐井观天，却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其实一点资本也没有。
　　还好在比赛之前，我们看到了事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无知，尤其是我。
　　唐逍练习更加勤奋。跟不要命似的。
　　我知道他心里着急，这是他最后机会。我看着他，心疼。
　　我想帮他，却无能为力。我能做的，也只有自己好好练习。

　　那晚，我一个人悄悄溜出去，坐了好远的车来到海边。
　　人很多。
　　我淹没在人群里，看着远处的海面发呆。
　　整整一晚，我发了一夜呆，却什么也没有想。
　　只是觉得，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啊……
　　有些失望，有些落寞。
　　正如我的心情。这个暑假之后，我和他……
　　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唉唉，我不禁长吁短叹，一贯自信开朗的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真他妈窝囊！
　　回去以后，却被唐逍逮个正着。
　　他问我去了那里。
　　我说“随便走走”。
　　他说，随便走走能走一夜？走那里去了？你不知道队里有规定？你也是老队员了，怎么连这个都做不到？
　　我知道他心里烦躁，亦不想跟他纠缠，转身回房。
　　他却在我身后喊，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跆拳道的礼仪都学那儿去了！
　　我说，我累了想休息，明天还要训练！
　　他说，你也知道累么？那谁不累？你不练习不努力都累，那我们这些实打实的可怎么办！
　　我知道他今天一定心情不好，不然不会这么不依不饶。若是理智，我便不该和他争辩，但那晚我也像鬼上身似的，转身说道，你别以为你当宝似的跆拳道人人都该供着敬着。我可没这闲工夫，谁爱练谁练去。老子不希罕！
　　他被我气得脸憋得通红。半天只说了个你，你的，就在说不下去。
　　我转身就走，只留下他。
　　多年以后，我仍为这事耿耿于怀，懊悔不已。
　　我当时太过幼稚，太过冲动，太不理智。若我当时可以平心静气的与他说话，也许，后来的一切变故便都不会发生。
　　可事实总是残酷。出乎你我意料。

　　第二天就是实战练习。两个队的友谊赛。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唐逍，他是大师兄。
　　我看着他，他明显精神不佳，双眼通红，好似昨晚没有好好睡觉。
　　我担心他，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果然，他连反应都变迟钝，对方的攻击路数连我都看了出来，他还浑然不觉。
　　他避得很辛苦，如此下去，一场三分钟的比赛会耗掉他所有精力体力，即使他赢了，他也无法参加下一场比赛。
　　我满心担忧，恨不得上去帮忙，可我只能坐着，焦急等待。等待三分钟过去，他能毫发无伤下场。
　　忽然，他躲开对方一个横踢，顺势一个垫步下劈进攻。
　　但下一秒却见他摔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表情，死死咬住下唇。我立刻冲上去扶住他，问他，怎么了，伤了那里了？
　　他紧紧皱眉，艰难吐字，说脚崴了。
　　我一看，脚腕已经肿得跟馒头似的，高高隆起一层。我说，你试着动一下脚腕，有没伤到骨头。
　　他忍着痛，慢慢动了下。说，没有。
　　我看见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他忍着，没让它们掉下来。
　　我一把抱起他，往外面冲。
　　教练和我一起送他去了医院。
　　挂号，拍片，骨科，配药。
　　我抱着他进进出出，上上下下。他痛苦的表情我一直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窝囊。喜欢的人痛苦成这样，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医生说，韧带伤得很严重，至少要休息四个月，跆拳道肯定得暂停，不然，脚就废了。
　　这话对他来说一定犹如晴天霹雳。
　　但他却出奇的平静，只有教练的声音不断回响。
　　“唐逍，你平时挺稳重的，怎么这次会这样，现在距离比赛还有三个月，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是不是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下，人的反应便会极端？不是歇斯底里，就是平静至极。
　　那么唐逍呢？他的平静，表示什么？
　　从医院回来后，他就自己回去了。
　　他是拄着拐杖，自己走的。
　　我只知道，他跟教练说要退役，他不参加比赛了。
　　他以为他走得安静，无人知晓。却不知道身后的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离开。
　　那时，我便发了个誓，我要为他拿到全国大赛冠军，他此生无法实现的梦想，我会替他完成，不管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也是那时，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心情。
　　原来，我喜欢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

作者有话说

　　2007/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