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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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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接触下来,王子登对那新同事柏舟已生了好感。
柏舟上任后,很快将工作整理清楚,各任务有条有理,逐项落实。他待人并不过份热络,然而与人沟通言必有物,态度诚恳。他眼神专注对方时,对方若被透视,然而又只觉和熙不觉其凌厉,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将他想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况且又英俊,不是五官各自的俊俏触目,但谁也都觉得那是个好看的男子。子登用眼睛一量,便知他是一米七八的个子——那也是江川的身高,两人都身姿挺拔,所以都显得更高挑些。柏舟也是喜欢穿白衬衫,每天都是白衬衫,只是同样深谙此道的子登,当然能看出那低凋的不同来。
因为交接,子登和柏舟已经实在地打过几次交道,这柏舟沟通当中一点就透,做事利落务实,手段直接有力又不会将对手或拍当赶到尽,分寸火候俱佳,非常容易合作。而子登亦发现柏舟对项目的技术和市场方面也都熟谙,照说不应是行内的新人,偏偏子登并不曾听说过他。
当然,对新同事有好感的不只子登一人。柏舟的正式个人资料加上各路小道消息,一时成为公司各未婚已婚女同事MSN上最热门的信息传送。子登手下小姑娘任菲菲,不过是早晨上班时和柏舟同乘电梯交谈过几句,就仿佛被他含笑的眼光融化,整个上午都心神恍惚的样子。反正也要划人过去,子登索性成全了她。
子登后来也从林以宁处得到这份热门资料,才知原来柏舟在她入行前便去国读书,刚刚坐完了移民监回流,其实是她们的前辈来着。若不是这两年本行业行情窄,海归又已失了风头,不见得会落到我们老板手里做这个位置。然而话说回来,谁知道这个位置是不是给他多年后重回业界练个手用的?
连林以宁的心气似都平了。初时众人对他的敌对情绪迅速地瓦解冰消。
手上工作说是分了出去,新任务即刻进来,加上交接帮带,一时间其实更加忙碌。这天从简单的午餐过后,子登便一直埋头作业,直到把一份新项目计划书草案做好,才得空揉揉酸痛不堪的颈子。子登做事一向专注,这时她才发现外间的大办公室早已空空。看看表,原来已经九时,窗外是深深夜幕。
子登匆匆收拾离开办公室,正要合拢电梯门,突听有人扬声道:“请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从柏舟进了电梯,子登就隐约闻到一点草木调子的清新味道。等上了柏舟的车,这味道就更加明确了起来。车子开出地库,子登望着车窗外灯火万点的夜景渐渐展现出来,暗暗心想:不知柏舟用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如果爱用香水的男士都用这个牌子,这个世界岂不是会更美好了一些……
突然听到柏舟柔和的声音询问道:“不知王小姐家住在哪里?”
子登这才发觉车子已停在路边,而柏舟正客气地注视着自己。脸孔腾地烧起来,知道又犯了自己的交通工具瞬间魂游天外症。就是因为这个毛病,子登乘公车搭地铁而坐过站的次数数不胜数;而驾照考到一年多,她其实一次车也没敢自己开过。
“噢,我住在西湖区昆仑路。”庆幸着黑暗中柏舟看不到自己的窘色,子登忙答道,又不好意思地向柏舟解释了自己的坏习惯,并感谢柏舟:“路程不近,真是麻烦你了。”
“昆仑路,我知道,在植物园附近。”柏舟一边稳稳启动,一边向子登微笑着说。
子登奇道:“咦?这是条很偏僻的路,大多数的士司机都不知道它在哪里。你刚从国外回来,却怎么会知道?”
柏舟又笑:“昆仑路是条老街了。我以前喜欢去植物园,所以那附近是很熟悉的。”他停了停,又说:“我还有个朋友也住在那边,好像是叫做‘瑶台花苑’。”
子登“啊!”了一声,说:“我也是住在瑶台花苑呢。”
柏舟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当初我这个朋友告诉我她搬了到那里,我还笑她自恋,是不是把自己当仙女了?原来王小姐也是住那里的。但王小姐住在瑶台花苑却又是恰如其份的。”
“叫我子登好了。”子登不见得会以为柏舟是在恭维自己比较像仙子,配得住瑶台,被他嘲笑到满怀怨念,无语片刻,暗想这个柏舟颇有点自来熟,不过认识几天,咱们有这个情份可以开到这种玩笑了么?然而又好奇:“为什么我住瑶台花苑就合适呢?”
柏舟只是笑,笑了一会儿,才解释说:“我以前看太平广记,据说西王母跟前的仙子里,就有一个叫王子登的。所以说你不住瑶台,谁住瑶台呢?”
子登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的出处,不免有点佩服这个假洋鬼子肚子里还居然装着不少中国文化。又想:“仙女们原来还有名字啊?当年据说是爷爷给自己取名字的,他知道这是个仙女的名字不?我看多半不知道,不然怎么从没人跟我提起过。太平广记?好像听说过,得空要上网找一本来看看,看这个跟自己同名的仙女有什么故事不,嘻嘻,这真是有趣……这个柏舟,怎么还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看来当年也不是个乖学生么……”
柏舟见子登恍惚不语,知道她又魂游天外去了,也没再说话。他也若有所思,像是又想到了些什么好笑的事,时而面露微笑。
车子渐离繁华市区,月光也渐渐明亮起来,柏舟低眉浅浅的笑颜被照得清晰。子登回魂过来,转头正想和柏舟搭话,突见他的脸上无端自顾自地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标准八齿份地显露出来,竟耀了子登的眼睛,让子登一时忘言。
伴着这个笑容,柏舟突然问道:“你去过植物园里的玉泉吗?以前,我和我五哥、六哥、小玉儿,哦,就是我这个也住在瑶台的朋友,最喜欢一起去玉泉喂鱼。玉泉里养得有那种大青鱼,个头大的能长到一米五以上。其中有一条最大的,有2米多长,鳞色半青半金,又漂亮又神气,小玉儿看见喜欢得不得了。偏那条鱼只喜欢吃我五哥给的食物,每次睬也不睬小玉儿。那大鱼又肯让我五哥骑着玩,在玉泉池里追金鱼、摘莲花,稳当得很,又好玩。如果五哥好言好语和它商量了,偶尔也肯让我们玩一次,但那大鱼就是怎么都不肯让小玉儿碰。小玉儿羡慕的很,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们玩儿。”
子登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再大的鱼也是鱼好不好,说得好像通人性一样,这柏舟真是个极有趣的人呢。不过,有机会当然嘲笑要回去:“骑鱼?那也成?你们当自己是杨柳青年画上的胖小子吗?”又想:“他怎会有这么多兄弟?现在这样的大家庭可是很少了……”
柏舟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信不信由你。那时候我们年龄是还很小。”
“终于有一次,那条大鱼肯让小玉儿坐在它身上了,小玉儿那个欢天喜地。结果刚游到池中央,它一摆尾一翻身就把小玉儿摔进了水里。小玉儿湿得就跟条小鱼儿似的,气得大哭,从此不但自己不肯跟我们去玉泉,后来还设法让我五哥发了誓,永再不去玉泉喂鱼。”
子登看着他那副半真半假的样子,反而半信半疑起来,有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相信他。转念一想,说:“你这话我还是不信。这不有现成的证人在,哪天你约你这朋友出来一起喝茶,如果不上演一场掰谎记,我就信你。”
柏舟又笑,子登原来并没发觉他是这么爱笑的。他一边笑,一边说:“我本是要约她的。虽然没有断了联系,我们却有很多年没见面了——小玉儿家后来搬去了外地,她回来的时候我又已经出国了。改天就约了她一起再去玉泉喂鱼好了,过了这么多年,未见得她还生着气吧?”
柏舟一直把子登送到12楼的房门口,然后主动说时间太晚,改日再来拜访。
子登目送柏舟进了电梯,进门放下手袋换好拖鞋,抬头却看见玄关整容镜里映出的自己,两个嘴角弯弯上翘,一个明显的傻笑挂在脸上。子登心里吃惊,怎么一下子这样轻浮了。用手拍拍面孔,可是那笑容似乎僵硬在脸上。忙走进洗手间,打开水喉,用冷冷的水,把那笑容洗去。
然后子登走至书桌前,打开电脑,和江川对话。
子登说:我的新同事长得有几分像你呢
江川 说:嘻嘻,你在暗示我长得很大众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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