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忆》鱼泡沙

8、第八章 惺惺相惜

　　艳阳高照，火舞云霄。
　　大红的锦缎毛毯从朱雀殿门一直铺到了玄武台外，玉绮在宫嫔的扶持下，轻缓而优雅地踏过红毯。
　　凤凰钗、彩霞帔，步生金莲，凌波微摇，长长的镂花裙裾逶迤而过，不染一点尘埃。
　　乐师吹起了悠长的号角，鼓手用力敲动了巨大的铜鼓，响彻九重宫城。
　　我坐在上云城高大的祭台上，微微动了动手指，华美的乐章便从手间流泻满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官拉着高高的调子，轻快的布置，而我的眼睛，却始终看向一个地方，那人依旧一身锦衣站在大堂的左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风致楚楚的摸样，很叫人咬牙。
　　而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位身着碧衣的妇人，虽然年纪大些，却自有着一段高华气度，两人一起，倒也是说不出的般配，我又恨得想要跺脚。
　　心里暗骂道，好你个花云倾，才叫你把漱兰娶过来你们就这么出双入队，比翼双飞，我这不是还没嫁么！
　　心下愁肠百结，面上还要笑得欢喜，客往迎来，不可有失礼之处。
　　“小云~”
　　我忽闻有人喊我，还不及恢复一下面上表情，又笑着转头去迎
　　“怎么是你？”
　　狐狸精不知怎的今日也在这酒宴之上，一身的华服倒把他称得越发的秀美起来，只可惜他酒量不佳，又看似被人灌了不少，一路走来，脚下虚浮，好几次险些摔倒。
　　“你可看见我家貉砜没有？”
　　他一手扶头一手顺便搭了我的肩，一副欲倒不倒的样子。
　　我不及躲开，动作慢了几分，被他一手压下，虽不情愿，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礼推他，只好一手将他搀扶起来，摇了摇头
　　“没看到，那家伙不是日日跟着你的么，今日怎么偏巧不见了？”
　　“他为我挡酒，可我迷迷糊糊的，却也不知他何时走的。”
　　我苦恼着，一直这么搀着他也很不便，想将他一人丢下不管，却又怕到时候师傅和哥哥怪罪下来，不好交代，左右为难之间，突然又听他言道
　　“小云，扶我到后堂去醒醒酒，我的头难受地厉害。”
　　我这才想到后堂现在是空着的，宾客现在都集结在前厅的酒宴上，那里连着后院，空气流通，倒真是个醒酒的好地方。
　　于是随口吩咐红儿几句，我就扶着狐狸往后堂去。
　　天疏空旷，我扶着人连滚带爬好不容易到了后堂，身旁那人想是一时有了依靠，心一安酒气全上来了，倒真是醉了个彻彻底底，整个人都摊倒在底上，柔顺漂亮的头发散了一地。
　　梦里他似乎睡得并不安定，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的动着，在白得有些过分的皮肤上投下了一圈青影。
　　失了力气的身子瘫软无力，我见四下无人，也就任着自己与他一同坐在地上。
　　月色下，暗青色的竹影映上经幔，日里浓艳的昙华也淡得不见了痕迹，院里风清云淡，离了繁华，连天也净了三分。
　　绿荫下，只留了些许蝉鸣。
　　人一静，日里强压着的思绪有漫了上来，一些本来很想忽略的东西偏生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七年前的那一夜，那人也便是在这样的月色下见着的，他英武的骑在白马之上，一字一句，郑地有声
　　“把你们尚云家的小姐许给我，我就带带援兵进驻此地。”
　　夜里黑乎乎的,我的脸疼得厉害，站在马下什么都看不真切，也看不清那人的脸，整句话里我只听到了“尚云家的小姐”六字，我的耳朵因为被漱兰匡了一巴掌，一直鸣响，我知道跟漱兰吵了一架的师傅正从身后跑过来，可是我真的撑不住了，两眼一黑，径自向身后倒去，似乎有人轻轻的扶住了我，隐约的听到“七年、“婚约”，可那时在我心里，什么都没了所谓，因为我知道，师傅就在我身边.....
　　突然衣袖被人一扯，整个人仿若从梦里醒过来，垂头一看，才发现大片的袖子都被狐狸抓在手里，他嘴里似乎还在喃喃些什么，凑近一听，才明白些，他是在叫人
　　“阿阮，别走，别离开我！”
　　那人似乎对他来说很重要，我用力的扯了几次袖子，他反倒抓得更紧了，还一径的喊那人的名字。
　　“阿阮，阿阮，阿阮...”急切得像一片鼓点捶在心头上，“别走，我不做绪蓝当家了，我只做你的泷碧，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醉在梦里的狐狸似乎真的很痛苦，我这才发现，原来不论这人外表如何光鲜，心里却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是破碎，只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才能拿出来舔舐。
　　“原来你我都是可怜人呢，狐狸。”
　　我轻轻的叹了一句，也不打算要回自己的袖子，只由他拉着，满天星华，我却依然觉得这天还是暗得可怕，于是不禁缩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