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忆》鱼泡沙

9、第九章 花酒

　　第二天醒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与狐狸遭人遗弃，居然就那么尸体横呈的在后堂躺了一夜，吹了一夜冷风不说，醒后更是腰酸背痛，有苦亦难言。
　　我曾丈着自家的丫头好“欺负”，怒目直视的想讨一分说法，却见红儿怯着嗓子，红着脸，羞赧道
　　“人家还以为小姐是与那兰公子有什么体已的话要说，再加上貉少侠还在一旁拉着我不让我进去.............啊..啊，小姐你绝对不要误会，我跟貉少侠没什么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扶头不去理她，娘在世时说的话现在觉得再在理不过了，怀春少女的心思最难解，且所说的话句句听不得，如果你非听不可，只管反着听，除此道，绝无二路。
　　我不甘心，丢下红儿独自一人沉浸在无边的春梦里，自己一人便朝归蓉轩去，师傅昨夜下榻于此，虽然婚宴上所见的俱是呕心，可是，如今，想找人诉苦，第一个想到的却还是他。
　　“师傅~师傅~”
　　我叫嚣着推开门去，却忽见不远处的凉亭中，有两道尴尬的影子突然分开。
　　一声没喊完的“师傅”断在喉间，面上明明是想强笑，嘴角却始终弯不起来，心里仿佛有千万块石头砸在心口，明明是自己劝人家娶的，如今这又是在跟人家计较什么，我转身推门便跑，耳边风声呼啸，不论身后之人如何喊我，我都告诉自己，那只是风声......风声。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恶心下贱过，今日这样的事若是落在别人身上，我定会甩那不争气的女子一个耳光，那是别人的东西，又是想个、求个什么劲。
　　可如今是自己，躲在假山后面，我却是再也忍不住心里的苦楚，发出了声音，呜咽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长了苔草的青石上，一滚就不见了，真是一点一滴都留不住，就像我那藏了掖了十六年的感情，一分一毫也抓不到，留不住。
　　远处有歌者唱起了儿时常听的一首童谣，他的声音轻轻软软，和着丝丝琴音，恍若飘摇。
　　我眼里迷离，看不清那人是谁，只有那身雨后新空般的蓝衣落在脑海里，一片一片深刻起来。
　　摇啊摇，相公到。
　　骑白马，戴红帽。
　　红帽缨，抲手巾。
　　手巾四个角，
　　掉到媛主手底落。
　　上轿囡儿哭啼啼，
　　下轿囡儿笑眯眯。
　　金漆床，花夹被。
　　洞房花窗贴双喜。
　　想起媒人无道理，
　　一夜哭到五更底。
　　他细白干净的手伸了过来，眼泪沾在他手指上，他却轻轻飘飘的笑，他说
　　“阿阮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哭，哭得比你还伤心，可她还不是走了，有什么用呢？”
　　我摇摇头，退了一步，捂了脸不让他看，可他却还是拉过我的手，软软的捏在手心里
　　“脸都脏了，真难看，我带你去洗脸，然后在陪你去喝酒好不好？”
　　白马衣桥，翩翩公子，到头来却什么都是空的，我的手被他轻轻拉着，脑子里像飞进了一窝的蜂，“嗡嗡”的吵着，没有休止，他身上蓝衣若水，缠绵着一股江南水乡才有的味道，迷迷蒙蒙，我却突然想哭得更厉害些了......
　　千里莺啼，花红柳绿，水村山郭，风旗飘扬，狐狸说要陪我喝酒，我就傻傻的信了，手拉着手穿过南墙北市，一味跟着他走，终于他笑着说“到了。”
　　我轻轻抬头来看，瞬间失了言语
　　“狐狸，这是......什么地方？”
　　他嬉笑着打开手里的描金古扇，摇得一身纨绔市侩，手中小扇一转，指着那最醒目的招牌就道
　　“喝酒的地方啊~~~~我以为你知道的啊！”
　　我再次抹了抹头上的汗，再次看了一眼“春风得意楼”那四个描金大字，笃定的回头
　　“是妓院！！！！！！！！！”
　　我转身就走，狐狸来拉我，我气不过，一袖子甩了他去，可是力气不够，没甩掉。
　　“小云，我给这里的姑娘写过小曲，在这里喝酒，最最方便不过了，这里的酒好，女儿红，竹叶青，状元红，你可以挑你喜欢的，这里有房间，到时候想哭想闹也好，门一关，谁都看不见。”
　　我愣了一下，我原当他这次又是耍着我玩，可他却当真是为我好。
　　我们从偏门进去，他打过招呼，小厮乖巧的直接领着我们上了二楼，我探头去看，房里中无人，酒水佳肴却早就惫齐全了。
　　他拉着我的手走进去，眼睛也不看我，只管倒酒，一杯连着一杯，却都下了他自己的肚子，我心里很呕，却不想计较，拿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
　　“你别喝！”
　　狐狸突然抬起脸，一探手就抢了我手里的酒杯，这下我是真的气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说要喝酒的是你，不让喝也要由着你，凭什么！凭什么！”
　　我一点一点缩到墙角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点一点把头埋下去。
　　“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为什么...就只有我，什么都不能由着自己，自己喜欢谁，想嫁给谁都不能说！”
　　狐狸走过来，想要把我拉起来，可我一挥手就把他打开了
　　“别碰我，你也一样，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你喜欢的是花云倾？”
　　我心里被闷闷的锤了一下，依旧埋着头不去理他，他却自己在我身边坐下来
　　“你才十九岁，我不让你喝是为了你好，小云，你听我说，这世上伤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不是最幸福的那个却也不是最不幸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