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忆》鱼泡沙

7、第七章 成人之美

　　小小的院落，庭中月光正好，明艳的月光细细的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一方精致眉眼，长睫微动，月影星眸，微微荡漾，四时花好，却可惜了他面上再难看不过的表情。
　　他伸手将我紧紧搂进怀中，湿润的感觉一直从脸侧蜿蜒到脖颈，第一次，他在我哭时，没有狠狠打我脑袋，却是温柔安抚。
　　夜有轻风临水而过，澹烟绮巧，水淡空蒙。
　　池中菡萏满满锦簇，叶瓣重蕊，叠叠交覆，一映水色，淡粉娇嫩，青青郁郁。
　　袅袅馨香，缠绵而出，悠然徉伥于平湖烟波之外。
　　“这酒名唤莲蕊，你走时埋下，等的便是你回来时的这一口.......”
　　我一直都觉得他待我极严，他为我，十六年，究竟花却多少心思，可又知道？
　　他第一次见我，是在上云华殿，母亲怀中的我不过三岁稚龄，忽闻笛声悠扬，好奇张望，便见他身着水色轻衫，重重华幔之间，不过十四，却早已一身出尘的风姿气度，遥遥看来，依风而笑。
　　风云过处，不经意间，又是六年，他于我，日夜相对，无微不至，诗经文赋，歌舞词曲，哪一样不是他手把手教我的，就连我娘都曾笑谈，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见他做的这些，也要自愧拂如了。
　　后来远奴率兵来攻，我爹娘兄长，都在烽火中离散，又是他冒死将我带出了上云城，我幼时曾偏头看去，看他被火光映亮的双眸，那是个年方二十的芳华少年，可是却有一双苍老如四十年岁的眼眸，一切一切，都是我害他如此。
　　他待我，恩如生父，亲若兄弟，就算叫我以死为他抵命，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可他如今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撮合我和那只见过一面的狗屁皇帝，我心里面就窝火！
　　“有什么办法，那人与你父亲生前就有约定，你一过十八就要你嫁过去，过去只是看在你兄长未婚，你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先嫁，他才又等了一年......如今...”
　　师傅垂眸看过来，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肩
　　“你兄长已然成婚在既，你若再躲必也没了理由，他自然也由不得你再将时间推延。”
　　“是了......可师傅当真舍得云儿么？”
　　“云儿......”
　　我闭了眼去不看他，头枕在他膝上，心里却宛若清明，以智谋才技冠绝天下的花云倾，在七年前既然能与那人定下七年之约，我不信他而今就会没了主意，只是......
　　我在他心里的分量终究还是重不过尚云城，重不过泱泱大野，四海百姓罢了。
　　“呵呵～我想师傅必是舍不得的，只是身为尚云家的小姐，我亦不可再任性自私下去，以终身之事佑保尚云安康，哥哥既然做得，我又何不可，更何况，我嫁的还是当今天子，天下多少女子求而不得事都让我碰上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你若真能这么想倒是好了......”
　　我轻声笑过，我心知他不忍，而今故意说这些个话来刺激他，不过是心里计较不过，如今话说完，却又忽觉当真是在凄凉不过了，我之所以春风快意的过了七年，不是早就知道有这样的一天，所以才想玩个够本么？师傅护我、疼我这么些年，我跟他说这些伤他的心又有什么意思。
　　“不必挂心云儿的事了，能偷得七年的时间云儿已然庆幸。”
　　这最后一句我倒真是出了真心，拉过他的手裹在手心里。
　　“等我也嫁了之后，就把漱兰娶过来吧，她等你好些年了......她是女子，你不要跟他计较太多。”
　　花影横斜，清浅的酒意缠着花香漫漫弥散，话已出口，我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后悔过，我欺己欺人整整十六年，心里明明喜欢他，却徉装了这么多年的傻，直至今日，到底还是说了这违心的话。
　　轻叹一口气，我饮尽坛中残酒，心想，现在，真的是什么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