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龙骨局（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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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明天所谓的审判，张清莺没有特别的担心，她因为之前的御剑使用灵力过渡，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便向张莲心请辞回房了。离开前还与我嘻笑两句，让我放心。
然后屋子外就只剩下我与张莲心两个人。
他一言不发地推着轮椅，送我去房间休息，我侧过头看长廊外那一片莲花池。想七想八的，莫名却没有了之前对于来到这里的一丝担忧。或许是心里相信张莲心一定不会害我的直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总会有些不协调，周身气息参杂着一丝怪异。正如张清莺说的，张莲心是一个迷茫的人，可是实际上……
“你不用担心。”张莲心轻声道，我用眼角的余光往后瞥了一眼，只能看到他搭在轮椅上的手，苍白细长，不像有多大能力保护人的手。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回答。
“我保你无恙，”他又轻添上了一句，似乎在喃喃自语，“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他等不及了？等不及什么？
我不明白张莲心的是时候是什么意思，同样的，他也没有解释。
时间过得很快。
之前我被吊在空中，神经一直处于绷紧的状态，一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觉得累。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早，没有多余的准备，同样恢复了精神的张清莺敲门进来，笑眯眯说要去玄宗门正殿了。
她同样的不担心，因为有张莲心。
我笨拙地用白礼送的木簪子盘起头发，不断有碎头发散落下来。没有镜子，我也知道我现在一定满头凌乱。张清莺实在看不下去，便走过来，取下簪子，帮我盘头发，一边叹息道：“就知道你们这些神仙都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要是神仙还会肚子饿，我想你们肯定会饿死。”
我轻笑应了几声，看摆在桌上的那只木簪，起了什么念头，却想到白礼那边还没有结果而放弃。
我敛下冷眼，心想莫非我的猜测是错的，传送的依据难道不是因为实力的强弱？现在我这具身体未免太过于残废，若待会儿那老头子执意要将我送入什么锁妖镜，那我可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头发已被张清莺盘得一丝不苟。她最后将木头簪子插|进头发里，走到我面前审视一会儿，不禁又道：“我师父也是如此，连个头发都不会打理，好多次因为要见掌门师伯他们不能马虎，都是我帮师父弄的。”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小得意，悄悄弯起的嘴角满是窃笑。
……啊，之前我也都是白礼帮我弄的来着。
“我师父可厉害了，就算不看师父与掌门是师兄弟的份上，也会因为师父上仙的身份对你网开一面的。”张清莺见我恍神，以为是担心审判一事，便安慰我道，“我刚才已经与师父说了，苍霞派是因为龙骨而遭遇妖魔杀害，他会帮你。到时候再向掌门他们禀明此事……你定会安然无恙。”
张清莺跟张莲心说了？可龙骨这件事在我刚被带入宫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吧。既然如此，他昨天还说会帮助我……是不是代表他相信我并不是杀苍霞派的凶手？还有张清莺……她为什么这么帮我？
友情？
可笑的是我对她不怀好心。
微愣了会儿神，我淡淡笑道：“多谢你了。”
张清莺也笑了笑，推轮椅送我到屋门口，又欢快跑到另一个房间叫着师父起床了。屋门嘎吱一声，露出站在门后的人。顶着一头乱糟糟长头发的张莲心一脸朦胧，他眨了眨有些空洞的眼，抿嘴唇唤道：“清莺。”
“是是是~”张清莺语气无奈，脸上笑意难忍地冲我作了一个“就是这样”的无奈表情，然后欢快迈入了张莲心的房间。
我转了一个方向，看眼前莲花摇曳，身后是张清莺笑闹的声音。
张清莺……她的身上并没有兰王者想活下去的杀气与强烈的求生欲。就像是一个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普通少女，她是兰王者吗？如果不是，那我该怎么办？
我渐渐握紧拳头，冷下眼，不，为了活下去，宁杀错也不放过。
没有等多久，张莲心师徒出来了。我瞄瞄张莲心此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他睁着眼，表情单纯得跟朵白莲花一样，见我盯着他看，茫然问：“我的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我失笑摇摇头，他便自觉地过来推上轮椅，往院门口的传送阵走去。
仅是一瞬，就又到了昨天靠近山崖的平台上。不远处是宏伟的殿宇，只是前面宽大的台子上已经没有人在舞剑。
空荡荡的，路过石柱，张莲心与张清莺抬我上台阶。因为是长辈之间的对话，张清莺没有一同谈话的资格，所以她留在外面候着。张莲心带我跨过门槛，殿正中是一尊青铜大鼎，最里的高座上是昨天见过的长须老人，左右还立着两个中年男人。而下边，左右则都排满白衣弟子，安安静静背剑而立，看着我的目光警惕，像是专门为防着我来的。
这样壮大的恭迎仪式我还是第一次见，不免也屏息认真起来，心想不论如何先示弱，既然张莲心能信龙骨的事，那么这些长老应该也会信。若能成功骗得他们，说不定连修仙界都能被我搅乱……
张莲心没有向那两个中年男人一样站在长须老人边上，而是站在了我的身边，泰然自若地与我一同面对。
站定后，没有虚假的开场白，长须老人也没了昨天的慈眉善目，他居高临下道：“李澜水，你可知罪！”
你可知罪！
我知什么罪！如果不是你们这群人害我弟弟在先，我又怎么会放火烧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脑海里忽的闪过什么画面，我抬起下巴，不受控制地冷笑道：“我不知罪！”
话音刚落，听清楚自己说什么的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叫糟了。我原想的是我态度好些，心平气和地对话或许还能有机会骗过他们，现在我这一句不仅完全地承认了自己曾经杀过人，还成功地激怒了玄宗门的长老等人。
我心里懊恼万分，长须老人左手边的男人当即怒喝道：“你这妖魔！不仅害死你同门师兄弟，现在居然还毫无忏悔之心！”
“你步入魔道，害得人世妖魔作祟、人间大乱！李澜水，你该死！”另一男子道，他转头与长须老人说，“师兄，看她的态度就知今日根本毋须商讨，这妖魔应当关入锁妖镜中经受万般折磨！”
“之前并不知晓李澜水没了灵力，不然也不用派莲心师弟下山抓她回来，还不趁现在她没有反抗的能力早早把她处死！”
……
他们现在的对话完全没有一个我能打断的缝隙，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我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看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张莲心一眼，他睁大迷茫的眼，看上去什么都不清楚，可我却看见一条几不可见的青筋在他的太阳穴若隐若现，脸上毫无血色，像在忍耐极大的怒气。
我突的感觉有些不太对的地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可能没我想的那么糟，所以我努力平下心，不开口，看事情会不会发生转折。
长须老人没有插口，等左右两个男人呵斥完，才慈眉善目地和声问张莲心：“师弟，你有何见解？”
“为什么……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修仙道士总以为你们是对的？”张莲心轻声喃喃了一句。长须老人没听清，他唤了一句：“师弟？”
张莲心抬起头，漫不经心问：“如果我不准你们伤害她，会怎样？”
“师弟！你难道被李澜水这妖魔迷了魂？”
“妖魔生性凶残，斩妖除魔是我们修仙之人该做的事！”
“妖魔都该死，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会伤人！”
“李澜水入了魔，没有人性，如今她断腿又没灵力必定是老天有眼！”
……
张莲心嗤笑了一声，两个不断高声怒斥我的不对的男人一愣，刚停下话，就听张莲心的声音轻飘飘在正殿里响起：“入魔的人，不是李澜水。”
“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须老人不禁喊道。
我转头看张莲心，他的眼珠子没了迷茫，没了单纯，有的只是一片犹如黑夜的冷清深邃。他翘起嘴角微微一笑，那张像白莲花一样的脸配着邪气十足的笑脸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突然之间，我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溢满整个空间——魔气。
张莲心似是解脱了一般叹息出声：“我忍了太久了，若不是之前被李澜水打伤，屠尽苍霞派后，第二个该死的门派就是玄宗门……入魔的人是我啊，杀了苍霞派整座山的人也是我，妖魔乱世……该怪的人是我。”
张莲心笑问：“我会杀了你们。师兄，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们会留手吗？”
苍霞派……是张莲心杀的，那么导致我现在像个废人一样的，也是张莲心？
这件事我一时间难以接受，难怪当初白礼口口声声相信我是上仙，难怪他一见到张莲心就动杀气——原来成为妖魔的人，是张莲心。而那些妖魔，不都是我让白礼抓来的吗？张莲心……他替我认罪？
他到底是害我，还是在帮我？
这局势我越来越看不懂，所有的一切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所能掌握的一样。这样的想法涌入心头的时候，我感到一阵无力。
看着站在我身边的张莲心，他已然不复白莲花的单纯样，却如一朵阴暗而带有煞气的黑莲花。
“为了天下太平、百姓苍生的安全，不论谁是妖魔，都应当为我修仙正派消灭！”长须老人喝道，他知晓张莲心是怎样的实力，入了魔之后又是怎样的实力——灭门苍霞派，连上仙李澜水都变成了这副样子——长须老人站起身，椅边长剑出鞘飞入他的手里，他立下决定，声音高入云霄，“杀了张莲心和李澜水！”
左右的白衣弟子们齐声应和，迅速围绕而上，纷纷拔出长剑，剑尖直指我与张莲心。
虽然我在这人群中间，可有张莲心在，所有的一切我都不用插手。想到我明明摆脱了妖魔身份却依然还要被杀，心头不由涌上一股心酸。
长须老人义正严词道：“师弟，若你能放弃——”回应他的，是张莲心随意抛出一记咒诀。我看见手边顿时溅血无数，残肢落地。他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两步，那些原本围上来的白衣弟子不禁退却，可张莲心，他只是捡起落在附近的一把剑。
“小薇，当初那些道士自持妖魔当诛而杀了你，今日我便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为你祭献。”张莲心轻飘飘自言自语一句，他抬眼看了看我，眼中没有对我的杀意。他冲我笑了笑，就像初见时那般，干净透彻得像朵白莲花。
然后，他动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龙骨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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