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空色年代》瞬华月息

16、Chapter 13

　　[短信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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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的天空，是蓝色的。
　　夏初，还不是很炎热。空气里混杂着海风的气息，耳畔边有着风铃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天空蔚蓝如同海洋。
　　放眼望去，几只雪白的鸟在空中打着旋，和云翳相映成辉。

　　街道旁的行人也渐渐有了夏日的感觉。梧桐树为两旁都投下了一行阴翳。
　　十一岁的她穿着白色的上衣和樱色的碎花小裙子，米色的小包斜背着，上面的小熊呆萌呆萌地咧开嘴角。
　　头发没有扎起来，而是随意地披散着。刘海的平整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乖巧和可爱。

　　她欢快地走着，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
　　妈妈的手中拿着一个小篮子，虽然遮住了，但她知道里面有不少好吃的。毕竟这可是他们全家出来玩呀，妈妈肯定准备了最佳的便当。
　　而爸爸，一边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边低下头对她扯出一张灿烂的笑容。

　　他穿着干净的淡蓝色衬衣，休闲而帅气。卡其裤也很好地描绘了他修长的腿型，爸爸很英俊，这个她从小就知道了。
　　帅气、温柔、儒雅、又健谈的爸爸，是她此生的骄傲。

　　然后，爸爸蹲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道，“小空，爸爸永远都爱着你和妈妈。”
　　于是此时此刻，她就明白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睁大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轻轻地推了出去。
　　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车流吞噬。

　　天空一下子阴沉下来。空气瞬间凝结。
　　啪嗒。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是妈妈手里挎着的篮子，三明治从里面散了出来，中间夹着的番茄酱鲜红地染满了双眸。

　　怔怔地转回去，车辆渐渐散开，而中间倒着的那个男人，躺在那里，毫无声息，仿佛早已死去。
　　红色的液体从他身上慢慢扩散开来，一点点地、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

　　——什么啊这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路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但她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从那刻起，她的天空，就只是浅浅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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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把手中的白色菊花放置在拜石上，合起掌，敬了三次。
　　然后抬起头，扬起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快乐，她伸出手，抚上墓碑，从指尖那里传来些许凉意。
　　看着墓碑上刻着的[久远家之墓]字样，她闭上了眼。

　　“——爸爸，我现在过的很好哟。”
　　“我和妈妈都很健康很快乐，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

　　她沉默下来，仿佛对方真的在她面前对话一般。
　　给予了足以回答的时间，她弯了弯眼角，露出好看的弧度。

　　“前段时间的测验，我是学年第一哦。我会好好努力学习的，然后将来找个好工作。”
　　“职业的话去年我还在犹豫，不过今年我已经想好了！我想考法政专业。虽然会很辛苦，但这个能有更好的收入。”

　　“这样，也就能更好地照顾妈妈了。”
　　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地蜷紧，“我绝对……不会让妈妈吃苦的……”
　　不管付出什么、也绝对不会后悔。
　　只要妈妈能够幸福，就够了。

　　“空——你在说什么呢？”
　　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快过来帮妈妈一起拿东西。”

　　“好！”

　　前略。今日是父亲，久远苍雄去世六周年忌日。
　　所幸也正是周日，也避免了读书要请假的那份冲突。妈妈还去了一趟父亲小时候住的房子，所以她就先来拜祭。

　　来的时候看到拜石上已经有了一束小小的白色菊花，中间还有一小朵的蓝色勿忘我加以点缀。平静地放在那里，顺着风，似乎能闻到一丝淡雅的香气。

　　蓝色的勿忘我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花，象征的是浓厚的情谊。

　　“永远先生……”
　　应该是他来拜祭过了吧。

　　“亲爱的，今年我们也健康地过来了呢。你在天上还好吗？”反观一旁的妈妈，已经开始合起掌，“我们的宝贝女儿呢，越长越漂亮了哦。和她一起走在街上，异性回头率相当高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诶？喂，妈妈！”
　　“而且成绩那么优秀，人也乖巧。让人不舍得把这孩子交出去啊……亲爱的，你说以后，小空真的要嫁人了，我该怎么把关呢？”

　　空急笑，“你说什么呢，妈妈。干嘛要和爸爸说这种事情啦。”

　　“傻丫头，我是说认真的！”妈妈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把空的话噎了回去。“如果不是个值得你依靠的男孩子，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空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下意识地把视线落在了母亲身上，在注意到对方的肩膀时转过头，“……我还不打算谈恋爱呢。”
　　——妈妈……又瘦了。

　　那种感觉，人生中曾经拥有过一次，就足够了吧？
　　和自己那么喜欢过的人在一起的温暖，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么、守着这份回忆，守着现在身边站着的这个、把自己拉扯长大的人，就好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妈妈佯装不满地撅起嘴，然后气鼓鼓地对着爸爸的墓碑，“苍雄你看看你女儿性格怎么完全不像你啊，你那么直爽的，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作呢。”
　　“好好，我作啦。”空好脾气地笑笑。
　　——“所以苍雄，你一定要保佑她找到个好男孩啊。”

　　瞳孔蓦地放大。

　　“那男孩可以不帅，可以没有钱，但是只要他对空好，愿意一直照顾她，绝对不会抛弃他，我就把女儿交给他。”
　　沉默良久，空抬起头。
　　晴空下女子的侧脸温婉，而又坚定。
　　她抿了抿唇。

　　总觉得，心口这里……有点微微的难受啊。
　　不重，就是一瞬间有些呼吸急促。然后，酸涩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

　　轻轻吸口气，空挽上了母亲的手臂。
　　“我一定会找个好男人回来给你看的，妈妈。”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好好读书，等到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支撑你和我自己的时候，再去追求幸福也来得及。”

　　所以，
　　——至少请让我这么做，好吗？

　　母亲转过头看她，乌黑的瞳孔深邃，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什么。
　　空并没有躲闪，而是认真地和她对视。
　　过了几分钟，母亲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上女儿的刘海，爱怜地拨了几下。
　　“所以说，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诶？”
　　“我知道啦。按你喜欢的做吧。”

　　“……妈妈？”
　　“只要自己觉得正确，就去做吧。妈妈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说完，母亲就转过身，拿出了一束花放在了父亲的墓碑前。
　　然后单膝跪了下来，凑近墓碑，以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开始和父亲进行交流。

　　蔚蓝的天空有两只白色的鸟在盘旋。
　　今天的天气真是晴朗得不可思议呢。

　　看着妈妈的背影，空再次轻轻叹了口气，靠在了墓碑附近的扶手栏杆上。

　　“爸爸……”
　　她轻轻地喊出声。

　　——“我……真的不懂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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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直到最后她还是无法理解那些话的意思。
　　扫完墓之后，她就跟着妈妈回了爸爸曾经的家。
　　因为经常不回来住的关系，这间老房子由信得过的人租给了别人，每年这个时候妈妈都会请租客暂时搬出去一晚上，然后好好打扫一番。

　　父亲少年时期双亲早逝，那对父母留给父亲的只有这一套房子和一点点存款，以及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客厅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唯一一张父亲少年时期的全家福。
　　当然后来妈妈把一家三口的照片摆在了旁边。
　　两张照片中的父亲都有着灿烂温暖的笑容，看上去无忧无虑得让人羡慕。

　　吃过晚饭，洗好澡，空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来到了天井。夜晚的风很舒服，特别是坐在天井，一抬头还能看见夜空闪烁的星星和圆月。
　　戳开牛奶盒，仰头喝了一大口。
　　洗完澡之后来杯牛奶，真是享受啊。

　　倚靠在门上，她抬头看着星星。说起来，忙活了一整天，都没和阿哲联系过。
　　也不知道他今天训练的怎么样了。这么想着，她站起身，去客厅的茶几上取来了手机，翻开盖的时候她差点被吓到。
　　十来条未读短信啊……

　　清了清嗓子，她点进了收信界面。有阿哲的，大概两条的样子……还有一些没意义的、唔……五月姐的，还有……夏奈的……

　　心微微一动，点开了夏奈的短信，活泼元气的语调，[今天、我和爸爸一起去了！各种意义上都很被震撼呢……小空要加油哦。]
　　原来夏奈也来了啊。
　　同学发来的短信基本都是询问作业和是否有空，也难怪，一般的同学根本不知道她今天到底在做什么。

　　五月姐每年都是一样的[加油啊小空！]

　　阿哲两条都是说一下训练的事情，只是在第二封的最后一句写了，[一切顺利，无需担心]还是让她小小的感动了一把。
　　果然，阿哲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用最简单的言语来鼓励她。

　　扬起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举起手机，界面上又跳出了一条新信息。
　　诶，又是阿哲么？

　　对……她也应该回复他让他安心下来的。打开界面，看了眼名字，微微怔了怔。没有显示来信人是谁，不是阿哲……
　　那是谁……
　　动了动手指，想要看清楚对方所显示的号码。

　　然而，在看清那串号码的时候，她张了张口，忽然有什么堵塞在了喉咙口，让她发不出声音。

　　那是、绝对忘记不了的数字。
　　即便已经从联络簿里删除，它依旧盘桓在她的心里，怎么都挥散不去。除了母亲和阿哲，这是第三个无论在何时、何地、用的是公用电话抑或是别人的手机、都能准确背出来的号码。

　　只因为，它属于那个比谁都要灿烂夺目的少年。
　　“……R……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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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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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排版 一点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