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蒹葭苍苍霜白露

5、爸爸生病了

　　我很少这样不专业，是的我是职业演艺人员。
　　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闹，什么时候卖弄深情，什么时候装傻充愣。

　　但是我不止一次的难以调动颜面神经，连笑一笑都十分勉强。

　　“TONY君最近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呢。”
　　“听说爸爸住院了，应该很担心吧。”

　　我躲在茶水间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心里涩涩的发胀。
　　爸爸……

　　想起昨天签病危通知的时候手很稳，心跳很稳，还能宽慰其他家人，我以为我可能已经麻木了。
　　但是每次看着红色的灯忽然熄灭都感觉心跳骤然停止，吊着一口气等待医生说一个结果，
　　然后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爸爸，哭的泣不成声。

　　其实我是真的害怕。
　　怕他醒不过来。

　　“胜浩，电话。”经纪人冲进来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很黑暗，只是下意识的回答电话里的声音。
　　“胜浩，你快来。”姐姐在那一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记得今天出门录影的时候爸爸还在昏迷，难道……
　　“好的，你别急，等我。”我慌不择路夺门而出，但是音调出奇的平稳，越是兵荒马乱我不能乱。安胜浩你稳妥一些。你爸爸没事，每次都没事。
　　几乎是飞出MBC的大楼，在地下停车场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胜浩！”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但是回头却看不清任何人。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去哪里？”
　　“放开，我要去医院。”我的视线其实一片迷茫，眼前一团黑色的人影，似真似幻。
　　“你这样怎么开车？？我送你吧。”那人拉着我往反方向走，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塞进副驾驶座，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我终于走出灰暗，眼界好像被打开了，外面灰冷一片。我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冷么？我把暖气开大一些。”
　　“嗯。”我无意识的回答。
　　无话，到了医院大门车没停稳我就冲了下去，一路疯跑。
　　忽然觉得这个走廊太长，恨不得一世奔跑也不到尽头。

　　熟悉的病房前。我驻足，深呼吸一口气。
　　这扇门之后等着我的是什么？
　　是生离死别，
　　是天人永隔？

　　忽然就失去了打开门的力气。为什么里面静的出奇？为什么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啪嗒一声扭开门，却愣在当下。

　　“爸爸？”
　　“胜浩你来了？好快啊~你不会是坐火箭来的吧？”我的爸爸老神在在的端坐病床上手指来回的划着桌面，他聚精会神，俨然一幅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模样。
　　但是我知道，他在玩切！西！瓜！
　　我脚下一软，顺势坐在沙发上。这么冷的天我愣是逼出一身的燥汗。我指着缩在角落看电视吭哧吭哧还在掉眼泪的姐姐，稳定一下心跳强自镇定的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老爸不是好好的吗？”
　　“呜呜呜我就是想告诉你爸爸醒了，呜呜呜…太感人了胜浩！！！”
　　我虚弱，我太TM虚弱了。谁给我一把刀。让我结果了自己。
　　“秘密花园太感人了！！你认识玄彬么？姐姐想要签名！！”
　　“我认识，很认识，太认识了，除了要签名是不是再和你共进晚餐更好呢？”火冒三丈了，随便拿根烟往我脑袋上一戳都能燃气熊熊大火。
　　“真的么？？？太好啦~！！！！！爸爸~~你要作证啊！！”
　　“不要晃我的手！！！！我切到炸龘弹了！！”
　　我决定在爆发之前主动走出这个病房，但为了证明我曾经怀着焦躁的心情出现过我不顾一切带走了未切完的西瓜顺手关了布满玄彬脸的电视及其用力的甩上了病房的门。当然，我不会忘记把我的完美的韩式发音的英语单词Fuсk留在门里。

　　“爸爸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我什么都没做确切来说我从麻醉昏迷中刚刚清醒你觉得我能做什么过分的事呢？”
　　“都怪你切西瓜切得太专注了！！”
　　“那我下次换植物大战僵尸？？”
　　“是这个原因么？”
　　“不是么…？”
　　“是么？”
　　“……”

　　我虚脱的在门口听了的对白，你们就是一阵清风，吹了散了吧……

　　还是回家吧，我的车钥匙呢？等等，我是开车来的，但是车钥匙呢？

　　好吧我是坐车来的，没有车钥匙，很正常。
　　经纪人送我过来的吧。恩呢。好的，那眼前的张佑赫是因为什么出现的呢？？
　　“胜浩？没事吧？安叔叔还好么？”
　　“嗯…没事，挺好的。”
　　“那就好。”
　　“是你送我过来的？”我纯属多余的发问，换来张佑赫自嘲的一笑。
　　“你说呢？”
　　“我说是的…”我继续靠着墙壁滑落到凳子上。
　　“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有些…有些脚软。”
　　“哦。”
　　哦你个头啊，你就趁早走吧。我就想一个人自己待会儿。
　　“佑赫今天谢谢你了。”我在下逐客令。
　　“安叔叔没事就好。原来他住这个医院，早就想来看他了。”他并不把我的逐客令看在眼里，怎么会有一种反客为主的错觉呢？
　　“啊？哦。我没事了。你还有事就去忙吧。”
　　“好吧。开车小心些，别太急躁了。”他看了我很久才憋出这句话，我觉得我就像一把很钝的刀，一下一下的划了几道伤口在姓张的身上。
　　“好的。”下手还是要狠。
　　“是我。怎么了？”张佑赫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不跟我说话的时候语气那叫一个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真不晓得他手下的小弟们如此追随是不是生性受虐，阿门…
　　“恩恩。不要急我马上回来。”他的脸上沉重起来，我察言观色的本领炉火纯青，读他就像读一本小儿科的童话书一般简单，其实这能力也就是他训练出来的，不过我以前喜欢和他唱反调，他越是黑着脸我越是上串下跳的瞎闹。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就是个喝了敌敌畏死不了又抽抽的疯子。
　　“怎么了？”我出声问道。
　　“DEMO带有些问题。”他开始紧皱眉头，我于心不忍在这个高峰时段让他自己一个人解决交通问题。
　　“要回公司么？我送你吧。”
　　“那太好了。”
　　“啊？”喜出望外的太明显了吧。
　　和他并肩往外走，我有刻意维持距离，绝对安全到两只手无论怎么摆动都碰不到的那种。一路张佑赫有一句没一句的问我一些爸爸的情况，我也很听话的有问有答。
　　没一会儿把车开出医院门外，果然一片拥挤，想起有一条小路，浩熙之前带我走过，扭一把车头就朝哪里开去。
　　“哈哈，佑赫你看，这是条近路，一会儿就到了放心吧。”我略有得意之色，朝他看了一眼，没想到他的脸色更深层了几分。
　　“你别太担心了，一切回公司再说吧。”
　　“你刚刚说，浩熙带你走过一次？”
　　“啊？？”脑容量为什么你总是在这种时候就不够用了呢？DHA你到底补到哪里去了？？？
　　“你刚刚说，这条路由浩熙带你走过一次。”他看着我，眼睛一眨都不眨，语气更是听不出感情色彩…才怪！！乌云密布啊，还是把他丢出车外还我一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好天气吧！
　　“我说过么？呵呵。。。。”…现实总是太残忍，我居然潜意识的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安胜浩你真的不是脑容量不足，你误会自己太深，你根本就是智障！！
　　“胜浩，你和他走得很近。”他收回眼神，开始盯着前路，但是语言上还是不准备撤退。一路高歌猛进的逼得我把油门踩得很深。
　　“还行吧。浩熙人挺好相处。”我决定专心对付车况略微复杂的小巷，但是旁边的那人似乎不这样想。他果真嫌命长，我可还不想和他死在一起。等等，这想法怎么透着一股狗血的为爱殉情八点档呕吐剧气味？再说我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演一个路人甲么，对白就来个“XX你早啊”，要不然就是中间插入的极品广告也行啊，比如说，“有了XX，什么都好。”我没有哭着喊着恨不得脱衣服献身的非得求一个张佑赫人生电影的男主角来折腾啊！！
　　“我接个电话。”谁来的电话？？太及时了。我爱他了，不论男女我愿以身相许啊！！
　　“你开车不方便我来吧。”张佑赫先我一步把手机拿了过来，快的好似一阵风。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居然轻松一笑指着前面，我苦命的继续开车。是，开车确实不方便接电话，但是也不应该是您接啊先生，您知不知道这只香蕉黄的手机它是姓安的呢，你不知道你总能看见这个香蕉黄的物体上闪亮的挂着一根耳机线吧？？

　　“你好。恩恩。恩恩，我知道了。胜浩正在开车不方便接你的电话。挂了。”真是一口鲜血吐出来了啊。电话那头的人亲故你是哪位啊？你还撑得住么？
　　“李弘基。”他看着来电显示说了一句。算是尽了告知的义务。
　　“呵呵。。”我恨我自己欺软怕硬卑躬屈膝的宦官命啊！！
　　“他说了什么？”我问完了以后就很想腾出一只手给自己一巴掌。李弘基张嘴闭嘴的“托尼哥我爱你我们晚上见面吧。”我不应该对他抱有幻想。
　　“呵呵，你不说也可以的。”我继续扭头看着张佑赫诚恳的说道。他靠在椅背上望着我笑。笑得我背后一片寒冷。
　　“李弘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朋友？”
　　“有几年了。谈得来吧。呵呵。”我不用个“呵呵”当结束语或者开场白好像就没有说话的勇气了。
　　“胜浩还是这样好人缘。听说金载元和金在德都是你的好朋友。”这位亲故你能不能不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如此加重语气呢？我听得懂啊！！
　　“服役的时候一个寝室。熟起来很快的。呵呵。”不要再呵呵了好么安胜浩？有点骨气好么？小小声的给自己加油。
　　“是啊，同寝室，他们都知道你睡觉的时候喜欢磨牙么？”
　　“这个…大家都夸我半夜睡觉挺老实的。”我不敢看他。
　　“你们一起洗澡？”
　　“大家…都一起洗澡，我要个单间配套密闭式毛玻璃浴室部队也不可能提供对吧？？”我这满头的汗旁边的人你！饶！了！我！吧！你也跟很多人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对吧？？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我避无可避。“耳钉挺好看的。”微凉的触感停留在现在火烧火燎的耳垂上。
　　“是什么材质啊？”
　　“黑…黑曜石。”
　　“我很喜欢。”他忽然凑得很近，好像在盯着它研究什么细节。我的耳朵更是充血了的红。里面的细节你肉眼能研究出来吗？要送给你放大镜显微镜么？你读的不是生物化学或者矿物研究啊亲故。
　　“喜欢就买一对啊。”我呸，我没有要带情侣耳钉的意思啊！！
　　“呵呵。好啊。”好什么好！！
　　“佑赫你坐回去。扣好安全带。我开车是不要命的。”
　　“我喜欢你不要命。开吧。”
　　“……”无赖啊！！耍流氓啊！！！
　　“哎呀，胜浩不好意思。”
　　“怎么了？”
　　“你的手机被我玩的没电了。”
　　“没，没关系。再充就有了。我不心疼。”
　　“待会你在我公司充吧。我先帮你拿着了。”艳黄色的物体被某人揣进了怀里，我估计我这个虚弱的小身板是抢救不回它了。
　　“呵呵…好吧。”我确实在等电话。这段时间我一直二十四小时开机，生怕错失哪一个重要的来电。

　　剩下的路居然安静了起来。我稳稳妥妥的把车停在张佑赫公司门前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下车吧。”张佑赫开了车门看着我，我能说不么？我不敢…
　　一路尾随着他进入这间我明明应该非常熟悉但是这几年嫌少出现的公司。
　　“佑赫哥。你回来了。快来，这下可麻烦了。”这人说话的时候不老实，你瞧着我报告什么啊！
　　路上遇到的人都好像发现什么惊艳绯闻似的用贼亮的眼睛扫射我全身。我无视他们走的就像在T台。没一会拐进姓张的办公室，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叫做充电器的东西强行插入我的手机。
　　芭娜娜，（音译。BANANA）你菊龘花受苦了，张佑赫就是一个禽兽！！
　　“你等一会，充完电我送你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喂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进工作室好吗？？？
　　算了。我何必老虎嘴上拔毛。等手机充好电我立刻开溜，他还能拦着我么？逼良为娼也要看场合啊~！我为自己筹谋好的退路喝彩了一翻。

　　既来之则安之，我坐下来左瞧瞧右看看。
　　佑赫的房间干净的一尘不染，却没有一丝生气。
　　壁画，沙发，家具，行程板，一切的一切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位置。熟悉得好像昨天。
　　除了万年历，它停留在2011年。

　　我盯着墙壁上的海报，有HOT时期的，有JTL时期，有他SOLO时期的。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非要把过往如此明了的展示在眼前。从五个人到三个人到只剩下他自己，这段心路历程我也有份参与，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吧，张佑赫？天天看着它们你吃饭吃得香吗？

　　不过，十年前的我是长这个猴子样的么？我是这样肆无忌惮的笑的么？你是这样一直陪着我笑陪着我闹么？
　　我不喜欢回顾过去，但是现在我忍不住的想起过往。
　　想起张佑赫的安胜浩，
　　想起年华似水流的我们。

　　我现在也不再呲牙咧嘴的笑了，我现在也不会认为老子天下第一的横冲直撞了，我的身边来来往往，愿意留下的自然留下成了生死之交，我乐意奉陪；那些只做半晌停留的人我也不再埋怨，享受孤独。
　　终究是成长了，不再对无法掌控的一切较劲了。
　　而一路蹒跚前进的撒了一地的无比天真终成过往，变成了星星。偶尔抬头望，看似不真实的它们，曾经真实的存在。